1949年10月17日上午,塔頭村。
一個普通班長端著沖鋒槍,對著國軍中將師長說:"我是解放軍排長。"
這句話,改變了他的命運,但更讓人意外的是,戰后他提出的要求。
——《壹》——
1949年10月15日晚上7點,集美對岸,海水開始退潮,第31軍第92師274團、275團的戰士們,擠在幾百條小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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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底磕碰著礁石,水面越來越淺。
20時許,先頭部隊抵達灘頭,所有人都愣住了,眼前不是沙灘,是一片黑色的淤泥,一腳踩下去,陷到膝蓋以上。
拔出來,再踩,又陷進去。
274團8連3排最前面的幾條船,船底已經擱在泥里,12個戰士跳下船,在泥里掙扎著往前走,每走一步,都要用全身力氣。
后面的船,全部卡在距離岸邊近千米的地方。
幾個營的戰士,困在泥灘上,守軍的探照燈突然亮起,整個海面,白得刺眼,機槍開始掃射,炮彈在船邊炸開,水柱沖起十幾米高。
困在泥灘上的戰士們,先是趴著。
海水漲潮了,坐起來,水到了胸口,站起來,水淹到脖子,海面上,露出一片片腦袋,幾百個,誰也不敢動,動了就會陷得更深。
274團8連3排的12個人,已經在石湖山西南登陸。
他們占領了40米交通壕,國軍發起反撲,12個人,打退5次進攻,4個小時,等到友鄰第255團趕來支援,3排只剩8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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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灘上的戰士們,等到了漲潮。
海水托起了船,16日凌晨3時,274團1營在寨上登陸突破,天亮時,高崎要塞被攻克,廈門北半島,全線突破。
10月17日,天剛蒙蒙亮。
274團5連7班,正沿著公路搜索前進,班長孫繼伯走在最前面,突然,遠處傳來馬達聲,孫繼伯一揮手,全班隱蔽到路邊灌木叢里。
聲音越來越近,6輛卡車,滿載著國軍。
——《貳》——
孫繼伯一聲喊:"打!"第一輛車當場熄火,后面的車上,手榴彈炸開了花,"別打了!別打了!我們繳槍!"十幾個國軍跳下車,舉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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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繼伯抓住一個戴左輪手槍的軍官。
"你是什么職務?""運輸連連長。""你們師部在哪?""塔頭村,師部昨晚撤到塔頭村了。"孫繼伯看了看7班的戰士。
9個人,包括他自己。
繳獲了6輛卡車,抓了十幾個俘虜,按常規,應該押送俘虜回營部,但孫繼伯腦子里轉的是另一件事,師部在塔頭村,現在國軍正在潰逃。
如果等大部隊到,師部早跑了。
他轉頭對兩個戰士說:"你倆留下看管俘虜。""其余的人,上車。"一個戰士問:"班長,咱們干啥?""抓師長去。"7個人,上了一輛卡車。
孫繼伯把槍口頂在那個連長腦袋上。
"開車,去塔頭村。""你要是敢耍花招,先斃了你。"卡車發動了,沿著公路,往南開,路上,零散的國軍在往海邊跑。
看到卡車,以為是自己人,沒人攔。
卡車穿過潰逃的隊伍,直奔塔頭村,車里的7個解放軍戰士,緊握著沖鋒槍,車外,到處都是國軍,這是一場豪賭。
塔頭村,一片混亂,國軍進進出出,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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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繼伯對全班做了部署:5個人包圍房子四周。
他自己帶一個戰士,堵住大門,兩個人,端著沖鋒槍,對著門口,孫繼伯喊了一嗓子:"叫你們師長趕快出來!"
院子里,靜了幾秒,然后,有腳步聲。
4個穿軍官服的人,從屋里走出來。
"我是74師師長李益智。"他看了看孫繼伯。
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那個戰士,只有兩個人,他的語氣,帶著點試探:"你是共軍的什么人?"孫繼伯的腦子,飛快地轉。
——《叁》——
說自己是班長?師長肯定不聽指揮,說自己是營長?萬一他不信,反而壞事,孫繼伯脫口而出:"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排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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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戰士也有權命令你繳槍!"
"我們部隊已經把你們包圍了!我們是優待俘虜的,快下令停止抵抗!"李益智看著眼前這個端著沖鋒槍的年輕人,他猶豫了幾秒。
然后,低下頭,轉身進屋。
自稱副師長的那個人,倒是很"配合",他立即拿起電話,"我是副師長,命令各部停止抵抗。""立即停止抵抗。"
院子外面,二營的部隊趕到了。
很快,塔頭村被包圍,國軍按命令,成營成團地繳械,中將師長李益智以下4000多人,成了俘虜,孫繼伯和他的7班,完成了一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一個班,抓了一個師。
戰斗結束后,全軍開始評功授獎,孫繼伯的事跡,很快上報,活捉中將師長,這是大功,但孫繼伯找到團長時,說的話讓所有人意外。
"團長,我不想評功。"團長愣了一下。
"那你想要什么?"孫繼伯紅著臉,說:"我想提一級,當排長。"團長笑了。"怎么,我們的大英雄發官癮了?"孫繼伯急了:"不是發官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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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俘虜的時候,為了嚇唬李益智,我說自己是排長。"
"要是下次再遇見這些俘虜,他們知道我還是個班長,那不笑話我嗎?再說,我那句話也不算撒謊。""我就是想當排長。"
這個要求,報到了第31軍軍長周志堅那里。
軍長辦公室,周志堅看完報告,沉思了一會,政委陳華堂說:"老周,是不是多提了?提一級排長就行了。"周志堅抬起頭。
"不,提兩級,從班長,直接提為連長。"
——《肆》——
陳華堂有些猶豫:"這不太合規矩吧?"周志堅把筆放下,"你想想,他在李益智面前說自己是排長,如果下次真的遇上了,他還是排長。"
"李益智會怎么想?"
"會覺得我們31軍,有功不獎,獎罰不分,我們的戰士,在敵人面前說的話,就應該算數,提兩級,讓他當連長。"
"這樣,他下次見到李益智,就是連長了。"
"比他當時說的排長,還高一級,這才叫說話算數。"陳華堂點了點頭,"你說得對。"命令下來了,孫繼伯,從班長,越級提拔為連長。
跨越了排長、副連長兩個級別。
這在解放軍歷史上,也是罕見的,廈門戰役,歷時3天,解放軍殲敵2.7萬人,俘虜2.5萬人,第31軍第92師274團8連3排。
被授予"廈門登陸先鋒排"榮譽稱號。
那12個在淤泥灘上苦戰4小時的戰士,寫入了戰史,孫繼伯和他的7班,因為活捉李益智,立下特等功,但最讓人記住的,不是他抓了多少俘虜。
而是他說的那句話:"我不要功,只想當排長。"
這句話背后,是一個普通戰士的樸實,他沒有要金錢,沒有要勛章,他只是想讓自己當初說的話,不成為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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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長周志堅的決定,也不僅僅是提拔一個人。
而是告訴所有人:我們解放軍,說話算數,戰士在敵人面前說的話,軍隊就要幫他兌現,這才是真正的"優待俘虜"政策。
不是嘴上說說,而是從上到下,都當回事。
1949年10月17日上午11時,廈門全島解放,國軍第166師殘部,逃往小金門,解放軍首次渡海登陸作戰,大獲全勝。
而那個在塔頭村四合院門口,自稱"排長"的班長。
最終成為了連長,比他當時說的職務,還高了一級,這個故事,后來在31軍傳開了,老兵們講給新兵聽,講的不是戰術有多高明。
而是一個最簡單的道理:做人,要說話算數。
當兵的,更要說話算數,哪怕是在敵人面前吹的牛,回來了,也要想辦法圓上,這就是人民軍隊,從軍長到士兵,都認這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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