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2021年基輔的一個清晨，風冷得像刀子刮臉。
一張不起眼的超市購物小票，就像一顆扔進平靜湖面的石子，在烏克蘭社交網絡上激起了千層浪。
那上面白紙黑字印著，一塊最普通的黑面包，價格比七年前翻了整整五倍。
發帖的人也沒多廢話，就寫了一句讓無數人看了心里發堵的話：“突然有點想念那個被我們趕走的頓涅茨克煤礦工了?！?/p>
沒人提名字，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說的是誰。
這事兒看著像個黑色幽默：當初大家伙兒熱血沸騰，推翻了那個“貪婪的暴君”，以為迎來了夢寐以求的“自由空氣”，結果回過頭才發現，連飯桌上的那塊面包都快守不住了。
這哪里是一張賬單，分明就是一份遲到了七年的悔過書。
咱們今天要聊的，就是那個被稱為“煤礦工總統”的維克托·亞努科維奇。
現在很多人提起他，腦子里只有2014年那個倉皇出逃的背影，卻很少有人愿意靜下心來，攤開賬本算算，他走后的這幾年，烏克蘭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這不是什么好人壞人的童話故事，這是一個關于小國在大國夾縫里，怎么因為一次沖動的選擇，就把整個國家的身家性命輸個精光的殘酷現實。
把時鐘撥回到2014年2月22日，那是亞努科維奇這輩子最灰暗的一天。
基輔獨立廣場上的濃煙還沒散盡，總統府外面的警衛早就跑沒了影。
這位幾天前還大權再握的總統，不得不收拾細軟，連夜往東邊逃。
身后是揮舞著旗幟歡呼勝利的人群，前面是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的流亡路。
當時全世界的攝像機都對著基輔的火光，西方媒體都在高呼這是“民主的勝利”，美國外交官甚至在現場分發餅干，那架勢仿佛只要趕走這個“親俄傀儡”，烏克蘭第二天就能變成瑞士。
但歷史這玩意兒最諷刺的地方就在于，它往往不僅看你怎么選，更看你能不能扛得住選擇的后果。
說實話，亞努科維奇這個人，你要說他是個圣人，那絕對是瞎扯淡。
他出生在頓涅茨克的一個窮苦窩里，爹是修鐵路的，媽走得早，這讓他骨子里就帶著一股子粗糲的江湖氣。
從管煤礦、管運輸公司起家，一路混到州長、總理，再到總統，他的底色始終是個精明的“包工頭”。
他確實貪，那座極盡奢華的私宅到現在還是反腐博物館的展品；他手腕也確實黑，搞家族政治，任人唯親。
但有意思的是，就是這么個一身毛病的人，卻成了烏克蘭最后一段“好日子”的守夜人。
為什么現在老百姓開始懷念他？
數據是不會撒謊的。
我特意去查了下檔案，在亞努科維奇執政的最后一年，也就是2013年，烏克蘭的GDP還有1833億美元。
這是什么概念？
這是這個國家家底最厚實的時候。
那時候雖然政府辦事磨磨蹭蹭、官員吃拿卡要，但工廠機器在轉，頓巴斯的煤在挖，克里米亞的游客擠破了頭，老百姓兜里的格里夫納那是真值錢。
亞努科維奇搞的是一種極其難操作的“騎墻術”：左手跟俄羅斯做生意，換廉價天然氣；右手跟歐盟眉來眼去，想要點技術資金。
雖然姿勢難看點，但這艘破船好歹是在平穩往前開。
可是，2013年底的那次“急剎車”，把一切都給毀了。
當時亞努科維奇突然宣布暫停和歐盟簽聯系國協定。
在很多熱血上頭的烏克蘭年輕人眼里，這就是背叛，是把通往天堂的門票給撕了。
但如果我們站在現在的廢墟回望，也許能讀懂他當時的恐懼——俄羅斯的經濟報復大棒已經舉起來了，而歐盟給的那點空頭支票，根本填不上烏克蘭經濟的大窟窿。
作為一個精明的“包工頭”，他心里默默算了一筆賬，覺得劃不來。
可惜啊，被煽動起來的民意不聽算賬，只聽口號。
接下來的劇本，大家都很熟悉了。
“歐羅邁丹”運動爆發，西方國家不僅在外交上施壓，更是在現場直接“遞刀子”。
在一片喊打喊殺聲中，亞努科維奇跑了，政權垮了。
新上臺的精英們對著西方宣誓，承諾帶給烏克蘭一個光明的未來。
結果呢？
這一腳踏出去，直接踩進了萬丈深淵。
最先倒下的是版圖。
就在亞努科維奇跑路后不到一個月，克里米亞搞了個公投，俄羅斯順勢拿走了這個戰略要地。
這不僅僅是丟了一塊地，更是丟了黑海的門戶。
緊接著，頓巴斯這個工業心臟停跳了。
曾經給烏克蘭貢獻了巨額GDP的東部地區，變成了血肉磨坊。
根據聯合國的統計，這場沖突至少造成了1.3萬人死亡。
那些曾經給亞努科維奇投票的礦工和工人們，要么拿起了槍，要么死在了炮火里。
再看經濟，簡直就是自由落體。
到了2015年，烏克蘭的GDP直接腰斬到了910億美元。
這不只是數字游戲，這是無數家庭的破產。
貨幣貶值像坐火箭，通脹率一度飆升到43.3%。
那幾年，烏克蘭簡直成了歐洲最慘的角落：工廠倒閉，人才外流，原本想去歐洲當“上等人”的烏克蘭人，最后只能去歐洲當廉價勞動力。
有人在網上自嘲：“我們想要的是歐盟的工資，結果得到的是非洲的物價?！?/p>
這種巨大的落差，就是現在“懷舊潮”的根源。
老百姓其實很務實，什么地緣政治、什么主義，都比不上一日三餐的安穩。
當“自由”不能當飯吃的時候，人們自然會想起那個雖然吃相難看、但至少能保證大家都有飯吃的“包工頭”。
亞努科維奇當然不是救世主，他更像是那個雖然偷拿了點回扣，但把大樓蓋得結結實實的舊管家。
而后來者把管家趕走后，不僅沒把樓裝修得更好，反而直接把承重墻給砸了。
這幾年，西方世界其實也在反思。
當初那樣不計后果地在烏克蘭推行“顏色革命”，到底是在幫它還是害它？
烏克蘭的悲劇給所有中小國家上了一堂血淋淋的課：地緣政治沒有慈善家，只有利益算計。
當一個國家失去了內部的團結，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外部勢力的援助上，它就注定會成為大國博弈棋盤上的一枚棄子。
烏克蘭處于東西方交匯的斷裂帶，本來最好的活法就是做一座橋梁，可它偏偏選擇做了一堵墻，結果就是被兩邊擠壓得粉碎。
如今的亞努科維奇，大多時候在俄羅斯過著隱居生活。
雖然基輔法院缺席判了他一堆罪名，甚至判了叛國罪，但他對此早已無所謂了。
他在歷史上的形象已經定格：一個失敗的騎墻者，一個被時代拋棄的舊官僚。
但他留下的那個背影，卻成了烏克蘭的一道傷疤。
每當基輔的寒風吹過，每當超市的面包漲價，這道傷疤就會隱隱作痛。
歷史沒有如果，只有結果。
烏克蘭人用十年的動蕩、領土的喪失和經濟的崩潰，驗證了一個樸素的道理：穩定，才是最大的紅利；而盲從外部誘惑的激進變革，往往是一場這一代人還不起債的豪賭。
對于現在的烏克蘭人來說，亞努科維奇時代回不去了，但怎么從這攤爛泥里爬出來，靠喊口號肯定是不行了，這需要比當年趕走總統更大的智慧和勇氣。
參考資料：
世界銀行數據庫，烏克蘭歷年GDP統計數據（2010-2020）
Andrew Wilson, Ukraine Crisis: What It Means for the West,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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