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桂蘭,今年39歲,是個干了快十年的住家保姆。
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干我們這行的,就跟個陀螺似的,從睜開眼忙到閉上眼,東家的地板要擦得能反光,飯菜要合著老人小孩的口味,就連說話都得掂量著分寸,生怕哪句說錯了,惹雇主不高興,轉頭就把你辭了。這年頭,找個靠譜的東家不容易,找個踏實的保姆也難,大家心里都揣著一桿秤,不過這秤砣,有時候偏向的是人情,有時候偏向的,就是實打實的算計。
我之前在一個姓張的老太太家干活,老太太72歲,腦梗之后半邊身子不利索,兒子兒媳在外地做生意,一年到頭回來不了兩趟,就留了個保姆的錢,讓老太太在家有人照應。我剛去的時候,老太太精神頭還湊合,能自己拄著拐杖挪兩步,我每天給她擦身、喂飯、按摩,陪她嘮嘮嗑,日子也算安穩。
轉折發生在三個月前,老太太夜里起夜摔了一跤,這一摔,直接把腿摔骨折了。送到醫院里,醫生說年紀大了,恢復慢,得有人24小時陪著。她兒子兒媳趕回來,在醫院守了兩天,就開始唉聲嘆氣,說生意上離不開人,愁眉苦臉地跟我商量:“桂蘭啊,你看你在我們家也干了這么久了,對老太太也熟,要不你就辛苦點,在醫院陪床吧?等老太太出院了,我們肯定給你加錢。”
我當時沒多想,覺得老太太可憐,兒子兒媳也確實忙,就點頭答應了。這陪床的日子,可比在家干活累多了。老太太躺在床上不能動,吃喝拉撒全得靠人伺候。白天要幫她翻身、擦汗、喂水喂飯,晚上每隔一小時就得起來一次,怕她壓出褥瘡,怕她夜里渴了餓了,怕她一個人胡思亂想。
我熬了兩個通宵,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眼袋耷拉到下巴,整個人累得都快散架了。第三天早上,老太太的兒媳把我拉到走廊盡頭,遞給我一個飯盒,笑著說:“桂蘭啊,辛苦你了,這是我早上買的包子,你快吃點墊墊肚子。”我接過飯盒,剛想說謝謝,她話鋒一轉:“那個,桂蘭,我們合計了一下,老太太這情況,出院之后也得有人貼身照顧,你看你能不能就直接住到醫院來,24小時盯著?反正你也是住家保姆,在哪住不是住呢?”
我咬了一口包子,沒什么味道,就那么干巴巴地噎在喉嚨里。我看著她臉上那客氣又帶著點算計的笑,突然就清醒了。
我咽了咽口水,跟她說:“嫂子,陪床可以,但是我有三個要求,你要是答應,我就繼續干,要是不答應,我今天就收拾東西走。”
她臉上的笑僵了一下,估計是沒想到我一個保姆還敢提要求,愣了愣才說:“你說你說,只要能把老太太照顧好,合理的要求我們都答應。”
我的第一個要求,是算清楚24小時陪床的加班費。我說:“嫂子,我平時在你家干活,是八小時工作制,剩下的時間雖然住在你家,但好歹能歇歇。現在24小時陪床,我連個囫圇覺都睡不了,這不能算是普通的保姆工作。按照家政行業的規矩,24小時護工的工資,是普通保姆的兩倍,而且法定節假日加班,得另外算三倍工資。這個錢,咱們得先掰扯清楚,不能一句‘加錢’就糊弄過去。”
她聽完眉頭就皺起來了:“桂蘭,你這就見外了吧?咱們都相處這么久了,還談什么行業規矩?再說了,我們家也不是虧待你的人。”
我笑了笑,沒接話,接著說第二個要求:我要正常的休息時間,每周至少休息一天。“我也是個普通人,不是鐵打的。24小時陪床,我得有時間回家洗個澡,換身干凈衣服,看看我那上初中的兒子。要是連這點時間都沒有,我撐不了多久,到時候累垮了,誰來照顧老太太?你總不能再找個新保姆,又要重新磨合吧?”
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她臉上的猶豫更明顯了。我沒給她反駁的機會,說出了第三個要求:不許干涉我的私人生活,也不許把我當免費的雜役使喚。“我是來照顧老太太的,不是來給你們家當牛做馬的。之前在家,我除了照顧老太太,還要給你們打掃衛生、洗衣服、做飯,這些我都認了。但是現在,我全身心撲在醫院,你們不能再讓我干這些額外的活。而且我休息的時候,你們不能一個電話打過來,就讓我立馬趕回醫院。我也得有自己的生活,我兒子開家長會,我得去;我媽身體不舒服,我得去照顧。這些,你們得理解。”
這三個要求說出來,走廊里安靜得能聽見隔壁病房的咳嗽聲。老太太的兒媳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半天沒說話,最后憋出一句:“桂蘭,你這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了?我們花錢雇你,你不就是該多干點活嗎?”
我看著她,突然覺得有點心寒。我說:“嫂子,我知道你們做生意的,講究成本,講究劃算。你們覺得雇一個保姆,既能干家務,又能24小時陪床,花一份錢辦兩份事,特別劃算。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我也是個媽,也是個女兒,我也有自己的責任和牽掛。我拿你們的錢,就會盡心盡力照顧老太太,但是我不能拿自己的健康和家庭,去填你們算計的坑。”
我頓了頓,接著說:“我干保姆這行十年,見過太多雇主了。有的東家好,把保姆當家人,你真心待他,他也真心待你;有的東家,就把保姆當成一個不用花錢的機器,恨不得你24小時連軸轉,一分錢都不想多花。我知道你們覺得老太太的事重要,但是我的事,對我來說也重要。”
那天我們談了很久,最后她還是答應了我的三個要求。不是因為她突然良心發現,而是因為她打聽了一圈,醫院里的護工不僅貴,還不如我了解老太太的脾氣和習慣。
后來我繼續在醫院陪床,老太太的恢復情況一天比一天好。她有時候會拉著我的手,含糊不清地說:“桂蘭啊,辛苦你了。”我笑著說不辛苦,心里卻五味雜陳。
其實我心里跟明鏡似的,這世上哪有那么多“情分”,更多的是“算計”。雇主算計著怎么花最少的錢,讓保姆干最多的活;保姆算計著怎么能拿到應得的報酬,不被欺負。我們都在這煙火人間里,為了碎銀幾兩奔波,可是再奔波,也得守住自己的底線。
我只是個普通的保姆,沒什么大本事,但是我知道,我的勞動值得被尊重,我的付出值得被對等的回報。那些想著用“人情”綁架保姆,用“口頭承諾”糊弄人的雇主,終究是戳破了自己的算計,也涼了人心。
陪床可以,但別把別人的善良,當成你算計的籌碼。這世上的事,說到底,還是要講究一個公平。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