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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令我去誘惑已出家的太子,可直到我有身孕他也未還俗,多年后重逢,兒子指著身著明黃衣衫的人輕聲說:娘,他好像在找你
“跪下!沈微,本宮要你,去佛前,毀了那個佛子。”
冰冷淬毒的嗓音砸在耳膜上,我順從地屈膝,額頭重重磕上金磚,發出沉悶的響聲。殿內熏香濃得令人作嘔,高坐鳳位上的皇后娘娘捻著一串血紅的佛珠,丹蔻映著燭火,像剛飲過人血。
“別裝聽不懂,”她輕笑,“廢太子蕭珩,自請出家,在皇恩寺當了三年活佛。百姓都快忘了江山姓蕭,只知京郊有位能渡苦厄的‘圣僧’了。”
她將一紙赦令推到我面前:“讓你家滿門脫罪,或者,讓本宮親手送你和他們上路,你選。”
我抬起頭,眼中不見淚,只有一片死寂的寒潭。
“臣女,”我一字一頓,聲音輕得像鬼魅,“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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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去皇恩寺的路上,沒有儀仗,只有一輛破舊的青布馬車。皇后的人將我送到山腳便消失了,仿佛我是一件用過即棄的污穢之物。
我叫沈微,曾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御前太傅沈從之的嫡長女。一月前,父親因直言進諫,觸怒龍顏,被打入天牢,沈家滿門下獄,只剩我一人被皇后“請”進了宮。
她要我做的,是去引誘那個被世人敬仰、被皇室遺忘的廢太子,蕭珩。
讓他這位“圣僧”沾染情愛,破了色戒,最好是鬧出人盡皆知的丑聞,讓他僅剩的清譽也蕩然無存。屆時,皇后親生的二皇子,便能名正言順地成為唯一的儲君人選。
而我,是那枚最鋒利也最骯臟的棋子。
皇恩寺建在山巔,青燈古佛,香煙繚繞。我拾級而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在后山一處僻靜的禪院,我見到了他。
他正背對著我,一身簡素的月白僧袍,手持木瓢,專注地給一株枯萎的蘭花澆水。他身形清瘦挺拔,即使只是一個背影,也透著一股與周遭隔絕的寧靜與慈悲。
這便是蕭珩。三年前,他還是東宮儲君,驚才絕艷,溫潤如玉。如今,他只是法號“渡厄”的和尚。
我走上前,在他身后三步遠處停下,刻意弄出了一點聲響。
他沒有回頭,聲音如清泉流過山石:“女施主,寺中非留客之所,天色已晚,請回吧。”
“我不是香客,”我開口,聲音因緊張而有些發顫,“我……我是來投奔您的。”
他終于緩緩轉過身。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眉目如畫,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只是那雙眼睛,深邃得像千年古潭,不見一絲波瀾,仿佛世間萬物都映不進他眼底。他看著我,目光沒有溫度,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投奔我?”他重復了一遍,語氣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弄,“一個方外之人,身無長物,如何讓你投奔?”
我按照皇后教好的說辭,垂下眼,擠出幾分無助與凄楚:“民女家中遭了難,滿門獲罪,實在無處可去。聽聞圣僧慈悲為懷,普度眾生,便斗膽前來,只求在寺中做個粗使丫頭,茍活一命。”
他靜靜地看了我許久,久到我幾乎要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
“你可知,”他忽然開口,聲音極輕,卻像重錘敲在我心上,“對佛撒謊,是要下阿鼻地獄的。”
02
我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他怎么會知道?我的偽裝有那么拙劣嗎?還是說,他這雙眼睛,真的能看穿人心?
我強自鎮定,抬起頭,直視著他那雙幽深的眸子,眼眶瞬間紅了,聲音里帶上了真實的哽咽:“圣僧若不信,大可去京中打探。太傅沈從之,便是家父。”
我說出父親名諱的剎那,他古井無波的眼神里,終于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痕。
沈從之,曾是他的太傅。
這層關系,也是皇后選中我的原因之一。她算準了,蕭珩就算再心如止水,也不會對恩師之女的困境無動于衷。
果然,他沉默了。
半晌,他嘆了口氣,那聲嘆息輕得像風吹過樹葉:“罷了。你既無處可去,便在后山住下吧。只是我這里只有禪房與經文,怕是要委屈沈小姐了。”
他終究還是心軟了。
我心中沒有半分喜悅,只有沉甸甸的罪惡感。我跪下,重重磕了個頭:“多謝圣僧收留。”
他沒有扶我,只是側過身,避開了我的大禮。
“不必謝我。因果循環,皆是定數。”他淡淡地說完,便轉身進了禪房,關上了門。
我就這樣在皇恩寺住了下來。
日子過得簡單又壓抑。我每日為他灑掃庭院,研墨備經,他則終日打坐誦經,除了偶爾會指點我幾句佛法,我們之間幾乎沒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他像一塊捂不熱的寒冰,任我如何“無意”地靠近,如何“不經意”地流露女兒家的情態,他都視若無睹。
有一次,我為他奉茶,故意“不慎”將茶水灑在了他手上。滾燙的茶水潑上去,他只是眉頭微皺,抽出手,用僧袍的袖子隨意擦了擦,從頭到尾,連一個眼神都未曾分給我。
反倒是我自己,看著他手背上迅速泛起的紅痕,心頭莫名一緊。
皇后派來監視我的人,像催命符一樣,時時提醒我任務的期限。再這樣下去,我不僅救不了家人,自己也要賠進去。
我必須兵行險著。
那個月夜,我換下素衣,穿上了一件入寺前藏在行李最深處的桃花色紗裙。我沒有點燈,借著月光,看著銅鏡里那張被精心描畫過的臉,陌生得讓自己都感到害怕。
我端著一碗親手做的蓮子羹,赤著腳,一步步走向他的禪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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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我要破了他的戒,也要……毀了我自己。
“圣僧,”我站在門外,聲音在夜風里發著抖,“您歇下了嗎?”
門內,沒有回應。
我咬了咬牙,伸手,輕輕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門。
03
禪房內,一燈如豆。
蕭珩并未入睡,他盤膝坐在蒲團上,手中捻著一串佛珠,閉著眼,似在入定。昏黃的燭火在他清雋的側臉上投下柔和的光影,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不似凡人,更像一尊沒有七情六欲的玉石雕像。
我的心跳得像要從喉嚨里蹦出來。
我將蓮子羹輕輕放在桌上,然后走到他面前,緩緩跪下。
“圣僧。”我仰頭望著他,聲音里帶著孤注一擲的顫音。
他終于睜開了眼。那雙眸子在夜里,比星辰更亮,也比寒潭更冷。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從我刻意裸露的雪白腳踝,到我身上這件與佛門凈地格格不入的艷色紗裙,最后,停在我描摹精致的臉上。
他的眼神里,沒有驚艷,沒有欲望,只有一片沉沉的悲憫。
“沈微,”他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我,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回去。”
“我不。”我倔強地搖著頭,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圣僧,您知道的,我別無選擇。”
“選擇讓你來的人,是你的選擇嗎?”他反問,一語中的。
我愣住了。他什么都知道。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派來的,為了什么而來。我所有的表演,在他眼里,都只是一場拙劣的鬧劇。
巨大的羞恥和絕望瞬間將我淹沒。我伏在地上,泣不成聲:“可我沒有退路了……我的家人……他們都在等著我……”
他久久沒有說話。禪房里,只剩下我壓抑的哭聲和燭火燃燒時發出的噼啪輕響。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到一只手,輕輕落在了我的頭頂。那只手帶著常年捻動佛珠的薄繭,卻意外的溫暖。
“癡兒。”他嘆息。
我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他眼中的悲憫更深了,那里面,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我看不懂的掙扎與痛楚。
就在那一刻,窗外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而下。
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撲過去抱住了他的腰,將臉埋在他帶著淡淡檀香的僧袍里,失聲痛哭:“求您,救救我……救救我……”
他的身體僵住了。
我能感覺到他胸膛下那顆心,在沉穩而有力地跳動著。隔著薄薄的僧袍,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體的溫度。
他沒有推開我。
那晚的雨下得很大,雷聲掩蓋了一切罪孽。我用盡了畢生所有的勇氣和卑劣,扯下了他身上那件月白的僧袍,也徹底撕碎了自己最后一絲廉恥。
黑暗中,我聽到他伏在我耳邊,用一種近乎破碎的聲音,一遍遍念著佛號。
“阿彌陀佛……”
那聲音里,滿是沉淪地獄的絕望。
04
天亮了。
我醒來時,身側的位置已經冰冷。蕭珩不見了。
昨夜的一切像一場荒唐的夢。若不是空氣中還殘留著那若有若無的檀香,以及我渾身散架般的酸痛,我幾乎要以為那只是我的臆想。
我坐起身,用被子裹住自己,茫然地看著空蕩蕩的禪房。桌上的蓮子羹已經涼透,一如此刻我的心。
他后悔了?還是覺得我不堪,不愿再多看我一眼?
一連數日,蕭珩都沒有再出現。我去問寺里的僧人,他們都說主持在閉關,任何人不得打擾。
我成了這座寺廟里一個尷尬的存在。那些僧人看我的眼神,從最初的客氣,變成了鄙夷和躲閃。我成了他們眼中那個玷污了“圣僧”的妖女。
我不在乎。我只在等,等一個結果。
一個月后,我等來了結果。不是蕭珩的出關,而是我身體的異樣。我開始惡心,嗜睡,對氣味變得格外敏感。
我請了山下的郎中偷偷為我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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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捻著胡須,面色古怪地看著我:“恭喜姑娘,是喜脈。”
那一瞬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有了蕭珩的孩子。
我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喜的是,我終于有了可以跟皇后交換的籌碼;悲的是,這個孩子,從一開始就是一場交易的產物。
我用最快的速度將消息傳回了宮中。我天真地以為,皇后會兌現承諾,放了我的家人,然后將我接出這個是非之地。
我等來的,不是皇后的赦令,而是三個手持利刃的黑衣人。
他們在那個我與蕭珩初遇的后山禪院外截住了我。為首的人面無表情,聲音像淬了冰:“皇后娘娘有令,沈小姐任務完成得很好。現在,你可以和你肚子里的孽種,一起上路了。”
原來,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活。沈家的罪名,她可以隨意安上,自然也可以隨意抹去。一個毀了廢太子的“功臣”,最好的歸宿就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這樣,所有的秘密都會被永遠掩埋。
我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我真是天底下最蠢的傻瓜。
我轉身就跑,拼了命地往后山深處跑去。利刃破空的聲音自身后傳來,我感到后心一涼,劇痛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我倒在地上,意識漸漸模糊。血從我身下蔓延開來,染紅了身下的枯葉。
彌留之際,我仿佛又看到了蕭珩。他依舊穿著那身月白僧袍,站在不遠處,悲憫地看著我。
“蕭珩……”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你……好狠的心……”
他為什么不出來?他明知道我會死,為什么不來救我?
還是說,這也是他想要的結局?
一個忠心于他的老僧突然沖了出來,拼死擋在了我身前,他將一個小小的布包塞進我懷里,用我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急切道:“沈施主,快走!往南走!這是……這是主持讓老衲交給你的!他說,讓你等他!”
說完,他便被一劍穿心。
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抓著那個布包,滾下了山坡。
05
五年后,江南,臨安城。
“娘,張家小胖又搶我的糖畫了!”一個扎著沖天揪,長得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氣鼓鼓地跑進院子,撲進我的懷里。
我放下手中的繡活,笑著捏了捏他的小鼻子:“那念安是怎么做的?”
“我沒跟他打架,”小男孩挺起胸膛,一臉驕傲,“我背了一段《金剛經》,把他給繞暈了,然后趁機把糖畫搶了回來!”
我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化為無奈的溫柔:“你啊,哪有小孩子用佛經跟人吵架的。”
他叫念安,沈念安。我的兒子。
五年前,我九死一生,從皇恩寺逃了出來。那個老僧塞給我的布包里,有幾張大額的銀票和一封信,信上只有三個字:“往南,等。”
落款,是“渡厄”。
我帶著這點微薄的希望,一路南下,在臨安這個遠離京城是與非的小城里安頓下來,生下了念安。
我給他取名“念安”,是希望他一生平安順遂,也帶著一絲我自己都說不清的、對某個人的念想。
這五年,我靠著女紅和曾經學過的醫術,勉強維持著我們母子二人的生計。京城的一切,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我再也沒有聽到過關于皇后,或是關于蕭珩的任何消息。
他讓我等,可他從未出現。或許,那三個字,不過是他對我這個“孽緣”最后的施舍。
念安一天天長大,眉眼間越來越像那個人。一樣的鼻梁高挺,一樣的薄唇,尤其那雙眼睛,清澈明亮,卻又透著一股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沉靜。
我時常會看著他發呆,心中五味雜陳。
我恨蕭珩的無情,是他讓我陷入萬劫不復,又在我最絕望的時候給了我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然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我又無法真的恨他。沒有他,我和念安或許早就成了一抔黃土。
這天,我帶著念安去街上買米。臨安城里忽然變得格外熱鬧,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官兵在街道兩旁清場,百姓們被攔在遠處,伸長了脖子,似乎在等待什么大人物的到來。
“娘,今天是什么日子呀?比過年還熱鬧。”念安好奇地問。
我搖了搖頭,拉著他往后退了退,想避開這擁擠的人潮。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騎快馬在人群前勒住韁繩,信使高聲喊道:“圣上駕臨!百官相迎!鎮北大將軍沈從之,平定北境,今日凱旋歸來,與圣駕一同入城!”
“轟”的一聲,我的腦子炸開了。
鎮北大將軍……沈從令?
我的父親?!他不是在天牢里嗎?怎么會成了平定北境的大將軍?還有圣駕……當今圣上,怎么會親臨臨安這座小城?
巨大的震驚和狂喜讓我一時間無法思考,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遠處,明黃的儀仗如一條金色的長龍,緩緩駛入城中。百姓們山呼萬歲,紛紛跪倒在地。我下意識地拉著念安,也跪在了人群之中。
心,跳得快要沖出胸膛。父親回來了,他被平反了!那我……我們沈家……
我激動得渾身發抖,忍不住微微抬起頭,想從那浩蕩的隊伍里,尋找到父親的身影。
視線越過重重禁衛,最終落在了那頂由十六人抬著的、最華貴宏偉的龍輦上。紗幔隨風輕揚,隱約可見里面端坐著一道明黃的身影。
就在這時,身旁的念安忽然扯了扯我的衣袖,用極輕的聲音,在我耳邊說了一句:
“娘,你看,那個穿明黃龍袍的叔叔……”
他頓了頓,小小的臉上滿是困惑。
“他好像在看我們。”
06
我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順著念安的目光,我再次抬頭,這一次,恰好一陣風吹開了龍輦的明黃紗幔,露出了里面那人的真容。
那是一張我刻在骨血里,五年來越來越模糊,卻又在夢中反復出現的臉。
眉目依舊如畫,只是褪去了當年的青澀與慈悲,換上了屬于帝王的深沉與威嚴。他頭戴十二旒冠冕,身著繡著九條金龍的明黃龍袍,端坐在龍輦之上,正隔著重重人群,目光如炬,一瞬不瞬地,定格在我身上。
是他。
蕭珩。
他不是和尚嗎?他不是廢太子嗎?他怎么會……成了皇帝?
巨大的疑問和沖擊讓我幾乎暈厥。周圍山呼萬歲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天邊傳來,變得不真切。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道明黃的身影,和那雙穿越了五年時光,依舊能讓我心神俱裂的眼睛。
隊伍停了下來。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新帝蕭珩,竟緩緩走下了龍輦。
他一步一步,穿過俯首跪地的百官與禁衛,無視了所有人,徑直朝著我所在的方向走來。金線繡成的龍紋隨著他的步伐,在陽光下流淌著令人不敢直視的光芒。
他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僵硬地跪在地上,連呼吸都忘了。
他俯下身,不是以一個帝王俯視螻蟻的姿態,而是以一種近乎平等的、甚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姿態,看著我,和他身邊的念安。
他的目光在念安臉上停留了片刻,那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起我看不懂的驚濤駭浪。然后,他轉向我,薄唇輕啟,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微微,”他叫著我多年前的小名,那聲音里,飽含著壓抑了太久的思念與痛楚,“我來接你和孩子回家。”
“轟!”
人群炸開了鍋。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劍一樣,齊刷刷地射向我和我身邊的念安。震驚、鄙夷、嫉妒、探究……
我成了風暴的中心。
我看著他,看著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五年來所有的委屈、怨恨、不甘、思念,在這一刻盡數爆發。
“回家?”我笑了,笑聲凄厲而諷刺,“陛下說笑了。臣女的家,五年前就沒了。陛下是九五之尊,又怎會認識我這么一個鄉野村婦?”
我的話,像一記耳光,狠狠扇在了他的臉上。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蒼白的痛楚。他看著我,嘴唇翕動,似乎想解釋什么。
可他終究什么也沒說。
他只是伸出手,不由分說地將念安抱了起來,然后另一只手,強硬又不失溫柔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有什么話,”他深深地看著我,一字一頓道,“我們回家再說。”
他拉著我,在文武百官和全城百姓不可置信的注視下,轉身走回了龍輦。
我被他半強迫地帶上了那頂象征著至高無上權力的龍輦。紗幔落下,隔絕了外界所有的視線。
龍輦內空間極大,熏著龍涎香,奢華無比。念安被他抱在懷里,許是天生的血脈相連,竟沒有哭鬧,只是睜著一雙酷似他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他。
而我,只是冷冷地縮在角落里,與他保持著最遠的距離。
“你放開我。”我掙扎著想抽回手。
他卻握得更緊了,緊得像要將我的骨頭嵌入他的血肉里。
“不放。”他固執地看著我,眼中滿是紅血絲,“這輩子,都不會再放開了。”
07
回到行宮,蕭珩屏退了所有下人。
偌大的殿宇內,只剩下我們三人。念安初到陌生環境,有些不安,緊緊地挨著我。
蕭珩就站在我們面前,那身明黃的龍袍襯得他愈發高不可攀,可他眼中的神色,卻卑微到了塵埃里。
“微微,對不起。”他開口,聲音嘶啞。
我冷笑一聲,別過臉去:“陛下有什么對不起我的?是我當初下賤,不知廉恥,去勾引圣僧。陛下沒將我就地正法,已是天大的恩德。”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先扎進我的心里,再狠狠地捅向他。
他痛苦地閉上了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赤紅。
“當年,母后……不,是那個毒婦,”他咬牙切舍地糾正道,“她要的,不只是毀了我的聲譽,她要的是我的命,和你與孩子的命。”
他開始講述那被塵封了五年的真相。
原來,從我踏入皇恩寺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了一切。皇后在他身邊安插了眼線,他身邊又何嘗沒有忠于他的人?
他之所以將計就計,讓我“引誘”成功,有兩個原因。
其一,他需要一個絕對忠誠于他,且能脫離皇后掌控的繼承人。在那種四面楚歌的情況下,將自己的血脈放在宮外,是唯一的選擇。
其二,他要用這場“丑聞”,徹底麻痹皇后和二皇子,讓他們以為他已經徹底淪為廢人,再無翻身可能。
“那夜之后,我之所以‘閉關’,不是在躲你,而是在清除寺里皇后的眼線,安排你逃離的后路。”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悔恨,“我沒想到,她會那么快就動手,派了殺手去……我的人趕到時,只看到滿地血跡……微微,那五年,我以為……我以為我已經失去你了。”
他高大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著,這個在外人面前威嚴冷漠的帝王,此刻脆弱得像個孩子。
“我派人找遍了皇恩寺附近的山野,只找到了一座被血染紅的空墳。我以為你……所以,我只能逼自己變得更狠。我聯絡了父親舊部,策反了禁軍統領,一步步瓦解了二皇子的勢力。半年前,父皇病危,我帶著兵馬,以‘清君側’的名義殺回了京城。”
“那個毒婦和她的兒子,已經被我圈禁。你父親,沈太傅,我第一時間將他從天牢里救了出來。他這些年雖身在囹圄,卻一直在暗中為我聯絡朝中舊臣。我能成功,你父親居功至偉。”
“我登基之后,便封了他做鎮北大將軍,讓他手握兵權,一是為了表彰,二是為了……給你和你身后的沈家,一份無人能撼動的倚仗。”
“我本想處理完京中所有亂局,就親自來尋你。哪怕……哪怕只能找到你的墳冢,我也要將你風光大葬,追封為后。可我沒想到,你還活著……微微,你還活著!”
他上前一步,想抱我,卻又在看到我戒備的眼神時,生生停住了腳步。
“那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我紅著眼質問他,“那封信,為什么只有三個字?你知道我這五年是怎么過的嗎?我每天都在害怕,怕被皇后的人找到,怕念安生病,怕自己撐不下去!我以為你早就忘了我,我以為我只是你人生中一個不堪的污點!”
“我不敢!”他幾乎是吼了出來,“我不敢在信里寫太多!我怕信落到別人手里,會給你招來殺身之禍!我只能讓你等!我只能拼了命地往上爬,爬到最高的位置,才能為你和孩子撐起一片天!”
他指了指念安,聲音哽咽:“你給他取名叫‘念安’,是不是……是不是心里還有我?”
我再也忍不住,捂著臉,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這五年的委屈,五年的擔驚受怕,五年的愛恨交織,在這一刻,盡數化作決堤的淚水。
一只溫暖的大手,輕輕地覆上我的背。
“娘,不哭。”是念安,他用他小小的手,笨拙地為我擦著眼淚,然后,他回頭,看著那個高大的男人,用一種稚嫩卻堅定的語氣說,“不許你欺負我娘。”
蕭珩看著念安,眼中的淚,終于落了下來。
他緩緩蹲下身,與念安平視,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臉,卻又怕嚇到他似的,停在了半空中。
“念安,”他柔聲說,“我是你爹爹。”
08
我最終還是跟著蕭珩回了京城。
不是原諒,而是為了父親,為了念安。
父親見到我時,這個在戰場上流血不流汗的鐵血將軍,哭得像個孩子。他抱著我,一遍遍地說:“爹對不起你,是爹沒用,讓你受苦了……”
我知道,這并非父親的錯。他是被冤枉的。真正該道歉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
蕭珩給了我最大的體面。他沒有直接將我接入后宮,而是在宮外賜了一座“公主府”,讓我和父親、念安住了進去。對外,只說我是沈將軍流落在外的義女。
他幾乎每天都來。脫下龍袍,換上常服,像一個最普通的父親和丈夫。他會親自教念安讀書寫字,會陪我用晚膳,會笨拙地給我講一些朝堂上的趣事來逗我開心。
可我心中的那塊冰,依舊沒有融化。
他為我做的越多,我就越覺得諷刺。若他不是皇帝,若他沒有這滔天的權勢,我和念安的下場會是怎樣?我無法忘記那穿心的一劍,無法忘記在血泊中等死的絕望。
一日,他來時,屏退了下人,對我說:“微微,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我跟著他,坐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一路駛向了皇宮深處,那個所有失寵妃嬪的最終歸宿——冷宮。
陰暗潮濕的宮殿里,彌漫著一股腐朽的氣味。
在最角落的一間囚室里,我看到了她。
曾經那個高貴美艷、生殺予奪的皇后,如今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囚服,頭發枯槁,面容憔悴,正瘋瘋癲癲地用手在地上畫著什么。
看到我們,她先是一愣,隨即像見到了鬼一樣,尖叫著撲到柵欄前:“蕭珩!你這個孽種!你不得好死!”
她又看到了我,眼神瞬間變得怨毒無比:“還有你這個賤人!當初我就該親手殺了你!我兒子呢?你把我兒子怎么樣了!”
“你的兒子?”蕭珩冷笑一聲,聲音里沒有一絲溫度,“他很好。朕廢了他的皇子身份,將他貶為庶人,逐出京城,永世不得踏入。他現在,應該在某個偏遠的農莊里,學著怎么種地吧。”
“不——!”前皇后發出凄厲的慘叫,幾乎要暈厥過去。對于她這樣的人來說,讓她兒子從云端跌落泥潭,比殺了他還難受。
蕭珩不再理會她的嘶吼,他轉過頭,看著我,將一把鑰匙遞到我面前。
“微微,她的命,交給你處置。”他說,“無論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我看著他手中的鑰匙,又看了看囚室里那個已經徹底瘋狂的女人。
五年前,是她,將我推入地獄。
我接過鑰匙,一步步走到囚室門前。前皇后看到我,眼中閃過一絲恐懼,色厲內荏地尖叫:“你敢!我是先帝的皇后!你敢動我一下試試!”
我沒有開門。
我只是隔著柵欄,靜靜地看著她,然后,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
“娘娘,您知道嗎?我的兒子,念安,他很快,就會成為大梁的太子。”
“而我,會成為大梁的皇后。”
“我會坐在您曾經坐過的鳳位上,看著我的兒子,繼承這個本該屬于他父親的江山。而您和您的兒子,只能在這暗無天日的角落里,腐爛,發臭,被世人遺忘。”
“殺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你活著,清醒地活著,日日夜夜地看著,我是如何擁抱你夢寐以求的一切。”
說完,我將鑰匙扔在了地上,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身后,是前皇后徹底崩潰、歇斯底里的哭嚎。
走出冷宮,陽光刺得我眼睛生疼。蕭珩一直默默地跟在我身后,此刻,他上前,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
這一次,我沒有再抽開。
09
為前皇后“定罪”之后,蕭珩做的第二件事,是為我和念安正名。
他在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親口承認了念安是他流落在外的皇長子,并講述了五年前那段被刻意掩蓋的“真相”。
在他的版本里,我不是什么引誘圣僧的妖女,而是與他兩情相悅,卻被奸后所害,不得不帶著孩子遠走他鄉的苦情女子。他將所有的罪責都攬在了自己和前皇后身上,把我塑造成了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朝堂之上,一片嘩然。
有老臣以“血統混淆”、“有傷國體”為由,出言反對。
還沒等蕭珩發作,我的父親,鎮北大將軍沈從之,便“哐”地一聲,將隨身佩戴的寶劍扔在了金殿中央。
“誰敢再說我外孫一句不是?”他虎目圓瞪,煞氣逼人,“我沈從之的女兒,受了五年天大的委屈,如今好不容易沉冤得雪,誰要是再敢嚼舌根,休怪我這把劍不認人!”
滿朝文武,噤若寒蟬。
誰都知道,沈從之手握北境三十萬大軍,是新帝最信賴的臂膀。得罪了沈家,就是得罪了皇帝。
風波,就此平息。
蕭珩力排眾議,將沈念安的名字寫入了皇家玉牒,改名“蕭念安”,并昭告天下,冊立其為皇太子。
冊封大典那天,我站在殿外,看著念安穿著一身小號的太子蟒袍,被蕭珩牽著手,一步步走上高高的臺階,接受百官朝拜。
那一刻,我恍然如夢。
五年前那個在血泊中掙扎求生的夜晚,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的兒子,會有這樣光明正大,萬眾矚目的未來。
典禮結束后,蕭珩抱著念安來到我面前。
“娘!”念安興奮地撲進我懷里,小臉紅撲撲的,“爹爹說,以后我就是太子了,可以保護娘了!”
我摸著他的頭,眼眶發熱。
蕭珩看著我們母子,眼中滿是溫柔的笑意。他從懷里取出一個精致的木盒,遞給我。
我打開一看,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支雕工精美的鳳凰金釵。
“這是先祖皇后傳下來的鳳釵,”他柔聲說,“微微,過去五年,我欠你一個名分,欠你一個婚禮。現在,我想把它補給你。”
他單膝跪了下來。
這個九五之尊的帝王,在我的面前,緩緩跪下。
“沈微,你愿意……嫁給我,做我的皇后嗎?”
我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祈求,看著他身后那片象征著無上權力的錦繡江山。
我心中的那塊堅冰,終于在這一刻,徹底融化,化作一汪春水。
我含著淚,笑著點了點頭。
“我愿意。”
我不是嫁給一個皇帝,而是嫁給那個在禪房里為我動了凡心,在絕境中為我留下一線生機,在五年后踏遍千山萬水來尋我的男人。
他的名字,叫蕭珩。
10
大婚那天,十里紅妝,普天同慶。
我穿著繡著九鳳的嫁衣,一步步走過長長的宮道,走向在太和殿前等我的那個男人。
他依舊穿著那一身明黃的龍袍,可這一次,他眼中沒有了帝王的威嚴,只有新郎官的喜悅與緊張。
他向我伸出手,我將手放在他的掌心。
他緊緊握住,再也沒有松開。
婚后的日子,平靜而幸福。
蕭珩是個好皇帝,勵精圖治,肅清朝綱,讓滿目瘡痍的大梁,漸漸恢復了生機。
他也是個好丈夫,好父親。他遣散了后宮,偌大的皇宮,只有我一位皇后。他再忙,都會抽出時間陪我和念安。
我們一家三口,會像最普通的家庭一樣,在御花園里放風箏,在昆明湖上泛舟,在冬夜里圍著火爐說笑。
念安在他的教導下,越來越有儲君的風范,聰慧,仁善,卻又不失帝王該有的決斷。
我時常會想起五年前的種種,那些痛苦和絕望,仿佛都成了遙遠的前塵往事。
這天夜里,我從夢中驚醒,又夢到了皇恩寺那把刺向我的冰冷利劍。
身旁的蕭珩立刻被驚動,他將我緊緊摟在懷里,輕聲安撫:“別怕,微微,我在。”
我靠在他溫暖的胸膛上,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心中的驚懼漸漸平復。
“蕭珩,”我忽然問,“你后悔過嗎?為了我,破了你的佛心。”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在我額上印下一個溫柔的吻。
“我從未信過佛。”他緩緩道,“我只是在等一個,能把我從地獄里拉出來的人。”
“在皇恩寺,我渡不了眾生,也渡不了自己。直到你出現。”
“你以為,是你毀了我的修行。其實,是你渡了我。”
他將我抱得更緊,聲音里帶著失而復得的后怕與珍重。
“微微,我這一生,做過廢太子,當過和尚,也成了皇帝。可我最慶幸的身份,是你的夫君,是念安的父親。”
窗外,月華如水,溫柔地灑滿整個寢殿。
我閉上眼,在他懷中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唇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這一生,有過徹骨的恨,有過蝕骨的痛,但最終,都被這世間最溫暖的愛,一一撫平。
足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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