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輟學進入服裝廠打工,歷經風風雨雨,最終在儀征尋得此心安處——
即便生活破爛,也要用愛縫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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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雪梅努力打拼
儀征劉集的冬天,田野靜臥,霜色未晞,而陽光已躡足而來,輕輕落進一家小院的客廳。屋里掛滿衣裳,長長短短,深深淺淺,呢子溫厚,毛絨蓬軟,針織綿密,一件挨著一件,仿佛懸著一個溫暖的春天。
徐雪梅就坐在這一片柔軟的光瀑與衣影之間。她今年49歲,手指滑過布料時的神情,平靜安寧。縫紉機嗒嗒地響,像是時光輕輕的齒音。她埋首,將兩塊素凈的布細細縫合。針腳走成一行行沉默的詩,而她的往事,便從這韻律間裊裊浮起。
年幼輟學,服裝廠打工
徐雪梅出生在浙江金華農村,因家境清貧,初中沒有畢業就輟學,在當地服裝廠里打工。女孩對多彩的布料有著天然的親切感,看到師傅們將不同顏色、形狀的布料拼接成衣,內心總是充滿了好奇,還會提出自己的想法:如果那樣裁剪會不會更好?
師傅見徐雪梅伶俐,建議她去市里看看。17歲的她,騎著自行車就進城了,那也是她第一次來到城市。她仔細觀察街邊每一家服裝店,有一家的服裝款式得體服帖,一下子就讓她心生艷羨。這家服裝店的葉老板,是上海紅幫服飾的正宗傳人,一手好手藝卻秘不示人。徐雪梅也不氣餒,一有時間就登門求學,幾個月的軟磨硬泡終于讓葉老板松了口。沒有宿舍,夜里就睡在服裝店的水泥地上,寒冬臘月如置冰窖,然而心里卻是火熱的。
初學是坎坷的,葉老板開始只是一直讓她縫衣服上的扣眼,練了半年時間,她覺得非常枯燥,問葉老板究竟要練到何時?葉老板豎起三根手指,三年基本功。徐雪梅耐不住性子,卷起鋪蓋另投他家。
這家的沈老板為人寬厚,特別是看到徐雪梅過硬的縫扣眼手法,更是大為贊賞,此時徐雪梅才領悟到葉老板的用心良苦。在沈老板的店里,徐雪梅做得很舒心,老板夫婦為人寬厚,每日為工人們提供夜宵,200多元一米的好料子剪壞了也不會責備,一件件成衣從徐雪梅的手中制出,讓她感到衣服不僅是衣服,更是一個人精神的外在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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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雪梅在忙碌中
帶著女兒獨闖生活
2002年,徐雪梅父親病危,為了不讓父親有遺憾,她匆匆和一位只見過兩次面的男士結婚。沒有感情的婚姻難以維系,父親去世后,徐雪梅離婚,抱著7個月大的女兒來到了杭州。母女倆在杭州流離失所,她在大排檔洗過碗,在橋洞下露過宿,最困難時身無分文,吃口飽飯都是奢望。
幸運的是,徐雪梅在杭州大廈找到了一份服裝店的銷售工作。在上班第一天,她就感受到銷售工作的不易。一位顧客拿著一條價值6000多元的裙子,說有質量瑕疵,售貨員二話不說,立刻進行了更換。徐雪梅有些不解,衣服瑕疵也有可能是顧客造成的。但是售貨員對她說顧客永遠是對的,并推薦她讀一本《人性的弱點》。那一刻,徐雪梅才感到自己是商場小白,毫無經驗。
在服裝店里做銷售,徐雪梅漸漸如魚得水,因為她會做衣服,所以能夠更好說出衣服的優點。她的營業額節節攀升,連續三個月都是銷冠,很快就榮升為店長。那需要學習的知識就更多了,不僅要自己學,還要帶著店員學。
徐雪梅發現,服裝店里有很多剩余的布料,她完全可以用這些布料自己制作衣服。在杭州大廈上班,經常會看到國際流行的款式。她跟老板提出建議后,得到了肯定的回復,很快她就設計出自己的衣服,銷量還很不錯。
日子眼見著好起來了,收入也高了,但是女兒在杭州借讀,學費不菲。沖動之下,徐雪梅也投身批發市場,但是設計是慢工出細活,批發是走速度走量,沒有經驗的她在市場上虧損128萬元。禍不單行,因為拼命趕活,一次在研發新品時,她昏厥倒地,醒來時已在醫院,渾身無法動彈。醫生甚至說有癱瘓的風險,建議手術。考慮到高昂的手術費,徐雪梅斷然拒絕,憑著意志力硬撐著。4個月后身體有了知覺,6個月后能坐輪椅,一年之后痊愈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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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雪梅在忙碌中
又燃起了創業夢想
大病初愈,徐雪梅回到金華老家,女兒還在杭州的寄宿學校讀書。休息了一陣子后,徐雪梅的心中又燃起了創業的夢想。
杭州和義烏之間有學校班車,她跟6個人借了8000元錢,在義烏租下了10平方米的小屋,水泥地是自己填平的,墻紙是自己貼的,招牌也是自己安裝的。她又做回了自己的老本行,幫助客人修改衣服,有些縫褲腳這樣的小活干脆就不收費了。但她閑下來還是喜歡做衣服,買些料子,做成一件件華服,掛在店里,自己看著也是賞心悅目。
也是命運的偶然,這些衣服被一位顧客看中,一次性購買了11件。第二天、第三天,顧客都帶著自己的朋友來買。徐雪梅反而有些慌了神,連忙說自己手工制作,一下子趕不出這么多件。但是訂單卻是接下來了,她趕緊找到以前打工服裝店的姐妹,請她們一起來幫忙。
經過徐雪梅設計的成衣,款式時尚,引領潮流,很快就在當地有了名氣。小店成了大店,很多過去的姐妹都趕來幫她,不僅自己制衣,也挑選其他店鋪的成衣來賣。營業沒幾個月,店里的月銷售額就突破了20萬元,再過兩個月,超過了40萬元。她的眼光好,無論是制衣還是成衣,銷售都很火爆,經常有顧客等著她來開門。到了2017年,徐雪梅感到自己到達了人生的高光時刻。她不僅還清了所有的外債,在金華買了兩套房子,在來揚州旅游時,被揚州風景所吸引,還在儀征劉集買了一套房子。
連醫生都說這是一個奇跡
然而,命運總在不經意間給她迎頭一擊。一直品學兼優的女兒,忽然變得暴躁不安,經常魂不守舍,大喊大叫。徐雪梅非常擔心,把她帶到上海求醫,診斷結果讓她五雷轟頂:遺傳性精神分裂癥,而且被告知已經錯過了最佳診療時期。那一晚,徐雪梅一個人在上海街頭來回踱步,雙腳被高跟鞋磨得鮮血直流也不自知。
徐雪梅帶著女兒回到義烏,她賣掉了所有的店鋪,每天小心翼翼在家陪女兒,她永遠不知道女兒在下一秒會發生什么,幾乎是把女兒捧在手心里。日日夜夜,如履薄冰。經過一年多的陪伴,眼見得女兒情緒開始穩定,她也就逐漸放心,重新開始開店創業。
那次女兒說要和心理老師去杭州玩兩天時,徐雪梅并未有太大的擔心,她覺得女兒可以出去走走,更何況還有專業的心理老師相陪。那也是一年多來,女兒首次脫離她的視線。沒想到,幾個小時過后,她就接到了心理老師的電話,說女兒趁人不備吞下了整瓶藥物。等到徐雪梅心急如焚趕到杭州時,女兒已經癱軟在地神志不清。
整整搶救了3天,醫生卻告訴她,人雖然救回來了,但是智力受損,可能終生智力都會處于孩童階段。就連她走到女兒面前,女兒也認不出她來了。那一刻,徐雪梅瀕臨崩潰。但是她腦海里想到了女兒,自己解脫了,女兒怎么辦?平復心情,擦干眼淚,她默默回到了病房,守護在女兒身邊。她堅信,女兒肯定會好起來的。
在病房里陪伴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但是徐雪梅心中有著強大的信念,她每天都握著女兒的手,跟她說話,回憶女兒小時候的趣事。慢慢地,女兒認出她來了,也能清晰說話了,一個多月后,女兒恢復如初,就連醫生都說,這是一個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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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雪梅幫不少家庭解開孩子成長中的問題
在揚州尋得此心安處
女兒出院了,自己和女兒的人生又該何去何從?徐雪梅想到了揚州,當初在揚州買房,看中的不僅是風景秀美,更是感受到揚州人很溫暖,很善良。
這也是一次命運的豪賭,徐雪梅帶著女兒來到了揚州。事實上,這一次她賭贏了。她買的房子雖處城郊,但是視野開闊,空氣清新,女兒生活在這里,情緒一直很穩定。鄰里和睦,她們很快就和鄰居們處成了朋友。女兒逐漸好轉,現在已經不需要藥物,成為一位身心健康的女孩,去北京學習了新媒體剪輯,如今在揚州一家自媒體公司任職。
更讓徐雪梅感動的,是揚州人的熱心。有次她乘坐出租車,突然覺得渾身失去了力氣,話都說不出來。司機見狀,立刻把她帶到了醫院,還幫她掛號診治,一直到掛上吊瓶才離開。
這一次,突襲徐雪梅的是重癥肌無力,病發時,就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一度也曾陷入絕望。在行動不便的時候,她開始在家閱讀,參加一些心靈療愈的課程,學會從內心中尋找力量,加上女兒、朋友們的支持,她再一次戰勝了病魔,重新站了起來。
扎根揚州,徐雪梅最可依賴的,還是手中的這把裁衣剪刀。她先是在望月路上開了一家服裝店,房租到期后,干脆就把工作室開到了家里。
對于徐雪梅來說,賣衣服只是一種方式,她更想通過衣服這種媒介,搭建和顧客們的心靈溝通。她也會遇到一些面臨親子問題的家庭,孩子們的叛逆期如何度過?如何處理好親子關系……她用自己的現身說法,幫助不少揚州家庭解開孩子成長的難題。她想告訴其他人,父母應該是孩子最重要的陪伴者。她也感恩揚州這座城市,半生顛沛流離,最終在揚州尋得此心安處。
工作室內,冬日的陽光從她微白的鬢角漫到指尖,再漫到漸漸成形的衣服上。她縫合的何止是布,而是寒夜里終于攢夠的暖,是跌倒后自己為自己織起的翼,是歲月洪流中她為自己和女兒一針一線重建的安然堤岸。
徐雪梅感嘆,人生如裁衣,總要歷經裁剪、破碎、拼接、熨燙,才得完整。即便生活破破爛爛,也要用愛縫縫補補。
記者 王鑫
來源: 揚州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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