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上海灘的大佬們都在算自己的命,但算來算去,就三個結果。
黃金榮,過去在法租界里說一不二,巡捕們見了他都得點頭哈腰。
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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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掃帚塞到他手里,讓他去自己當年開的大世界門口掃大街,給來來往往的人當活教材。
那佝僂的背影,比任何報紙上的文章都更說明一個時代過去了。
杜月笙,公認最會做人、最懂風向的,最后坐上了去香港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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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越來越遠的上海,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滋味,最終人是死在了外面,一口氣沒上來,留下的全是遺憾。
可就在這個時候,上海市人民政府開大會,臺下坐著一個人,穿著一身嶄新的中山裝,腰板挺得筆直。
他叫顧竹軒,名號跟黃、杜并列,人稱“江北大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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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他發言,他站起來,話不多,卻把在場的人都鎮住了:他名下的天蟾舞臺、十幾家車行,還有寧波路上半條街的房產,全交了。
都是從底層爛泥里爬出來,在黑白兩道呼風喚雨的人物,怎么到了最后,一個掃大街,一個遠走他鄉,偏偏他顧竹軒能安安穩穩地坐在新政府的會場里?
這事兒,得從他那場押上全部身家的豪賭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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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回1902年,黃浦江邊的碼頭上,人擠人,亂糟糟的。
一個十六歲的毛頭小子,叫顧竹軒,從蘇北鹽城逃荒過來的,光著腳板在滾燙的石板路上拉著黃包車跑,腳底板全是血泡。
就為了那一天十二個銅板,他得從天亮干到天黑,比碼頭上的牲口還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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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上海,拉車的活在最底層,誰都能踩一腳。
車行的老板抽頭,租界的巡捕沒事就拿警棍在你身上練練手,地頭上的小混混隔三差五來收“保護費”。
大部分人都忍了,覺得這就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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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顧竹軒不是,他骨子里有股邪火。
旁邊車夫被洋人巡捕打,他能抄起卸下來的車杠子就沖上去。
地痞來收錢,他敢第一個站出來說“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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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勁,讓他在一幫蘇北老鄉里成了主心骨。
有事,大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他。
慢慢地,他不光是拉車的了,手底下聚了一幫兄弟,閘北一帶的車行、賭臺、碼頭,都得看他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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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幫“通”字輩里有頭有臉的劉登階看中了他,收他當徒弟,連黃金榮都特意派人送來一份厚禮,算是承認了他在閘北的地位。
后來,他也穿上了警服,當了巡捕,也曾一度像他當初最瞧不起的人那樣,在權力和金錢里打滾,最后還拜在了黃金榮的門下。
在很多人眼里,這就是個標準的流氓發家史,從一個反抗者變成了他曾經反抗的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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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沒看明白,顧竹軒心里那點從泥地里帶出來的東西,那點為窮哥們出頭的樸素念想,一直沒滅。
它就那么藏著,等著一把更大的火來點。
1925年5月30號,南京路上一聲槍響,把上海灘紙醉金迷的夢給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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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紗廠老板開槍打死了中國工人顧正紅,學生、工人都上了街。
結果,租界的巡捕對著手無寸鐵的人群就開了槍,血流了一地。
法租界當局讓黃金榮出面,幫忙彈壓局面,黃金榮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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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這個門生顧竹軒,卻干了件完全相反的事。
他親眼看著同胞倒在血泊里,心里的那股火“騰”地一下就燒到了頭頂。
他不但沒去鎮壓,反而公開站出來支持罷工,還把自己手下的徒子徒孫都派出去,在街上保護游行的學生和工人,跟租界的勢力對著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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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他和黃金榮之間算是埋下了疙瘩。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他的人生軌跡,第一次和一股全新的力量搭上了線。
當時,負責工人運動的共產黨人李立三,悄悄地找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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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立三沒講太多大道理,就問他一句:顧老板,你手下這幫兄弟,難道就愿意一輩子給洋人當牛做馬?
你也是從拉車苦過來的,難道不想讓大家伙兒都活得像個人樣?
這些話,說到了顧竹軒的心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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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聽到“打倒帝國主義”、“為窮人爭口氣”這種說法,覺得比江湖上那套“義氣”實在得多。
后來國民黨翻臉,搞“四一二”,滿上海地抓共產黨人。
顧竹軒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動用自己所有的關系,在刀光劍影里悄悄把好幾個共產黨干部給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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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的顧竹軒,已經不單單是個江湖大哥了。
他心里頭,種下了一顆叫“民族大義”的種子。
跟黃金榮的梁子,最終還是在1933年結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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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榮最得意的徒弟唐嘉鵬,在大世界門口被人當街打死,所有線索都指向顧竹軒。
這案子背后,其實是法租界里為了搶奪煙土生意,兩派人馬的火并。
上了法庭,黃金榮把自己的老底都掏出來了,找人做偽證,花錢買通法官,非要把顧竹軒往死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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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竹軒在法庭上拍著桌子罵:“江湖上的恩怨,就該用江湖的法子解決,你借官府的刀殺人,算什么英雄好漢!”
可這話在那個爛透了的司法體系里,一點用都沒有。
他被判了十年,關進了有“遠東第一監獄”之稱的提籃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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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牢坐得,讓他把人情冷暖看了個透。
他一進去,當年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四爺”的門生,卷著他的家產就跑了;他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地盤,被各路人馬分得干干凈凈;連他最寵的四姨太,也抱著珠寶首飾投奔了他的對頭。
在冰冷的鐵窗后面,他才徹底想明白,什么“江湖義氣”,在真金白銀和生死面前,就是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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淞滬會戰開打,日本人的炮彈把他閘北的產業炸成了一片瓦礫。
消息傳到監獄里,據說他聽完,對著窗外沖天的火光,反而哈哈大笑。
他笑自己,總算從那些錢財家業的繩索里解脫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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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獄后,他深居簡出,在家里設了佛堂,但供的不是佛,一邊是代表忠義的關公,另一邊是代表氣節的岳飛。
一個日本高級軍官,帶著二十箱大煙土上門拜訪,想拉他“合作”。
顧竹軒指著院子里那棵臘梅,不冷不熱地說:“顧某人這身骨頭,是鹽堿地里長出來的,硬得很,啃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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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就在《申報》上登了個聲明,告訴全上海的人:“凡是通敵的,哪怕是親骨肉,我也要揭發!”
就為這事,他的三兒子被特務綁票,撕了票。
他白發人送黑發人,但半個字都沒向日本人服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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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軍占領的上海“孤島”,顧竹軒開始了他一生中最大的一筆“投資”。
他把自己隱藏的幫會關系網,變成了共產黨地下組織的一張保護傘。
1943年大冬天,一個代號“林先生”的共產黨干部病得快不行了,被秘密抬進了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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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竹軒二話不說,請來最好的德國醫生,自己親自守著給他熬藥。
后來日本人全城大搜捕,他想了個險招,弄來一口棺材,把“林先生”藏在里面,外面偽裝成運送大煙的隊伍,硬是靠著幫會的關系,一路打通關卡,把人安全送出了上海。
通過跟這些共產黨人的來往,還有他那個已經參加了新四軍的侄子顧叔平從根據地寄回來的信,他知道了什么叫“土地改革”,什么叫“男女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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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聽說八路軍用幾桿破步槍居然能打下日本人的飛機時,他一拍大腿:“這才是真本事!”
他那雙在賭場和人情里練出來的毒辣眼睛,看出來這股力量,才是中國的未來。
1945年,抗戰眼看就要勝利了,可中國往哪走,誰也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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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深夜,顧竹軒把他最疼愛的15歲小兒子顧乃瑾叫到書房。
桌上放著兩樣東西:一把擦得锃亮的勃朗寧手槍,和一張去西安的火車票。
他對兒子說:“選槍,就留下來跟我混,這上海灘以后還是咱們的;選票,就去找你叔平哥,去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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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在考兒子,這是他在用自己兒子的前途,為他看好的那個未來下注。
當顧乃瑾沒有一絲猶豫,伸手抓起了那張火車票時,這個在刀口上舔了半輩子血的老人,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他知道,他這把賭對了。
這消息一傳出去,整個青幫都炸了鍋。
有人說顧竹軒老糊涂了,也有人猜他是不是在跟那邊唱雙簧。
只有杜月笙,在香港的寓所里捻著佛珠,聽完這個消息,半天沒說話。
最后只嘆了口氣,對身邊的人說:“顧四爺這步棋,走得高啊!
起碼能保顧家三十年平安。”
1956年,70歲的顧竹軒在淮海路的洋房里平靜離世。
多年以后,他那個拿著火車票去延安的兒子顧乃瑾,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名外交官,代表中國站在了世界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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