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能否以夢為馬？

詩人會展開浪漫的想象，說是以夢為馬。那么，人們能否以夢為馬？

似乎并不能。因為人們總是專注于現實工作和生活，并不可能總是做夢，或者說，并不能總是朝著理想奮斗。不是每個人都擁有理想的，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朝著理想奮斗的。人們大多都忙于世俗事務，并不會整天談理想。因為社會主流意識形態提倡務實的態度，談理想就等于務虛了，并不是務實精神的體現。人們受到資本的雇傭，早已經改變了人生觀和價值觀，并不會整天談理想。即便是大學生，也不會談理想了。反觀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大學生，他們大多有理想，有作為，要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奮斗，卻不會只看到眼前的一畝三分地，也不會只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奮斗。那個時代提倡集體主義，反對個人主義。到了現在，似乎個人主義盛行，集體主義這個詞匯逐漸消失不見。倘若有人說為了集體奉獻，就有些虛偽。似乎集體早已經名存實亡，并不是集體自動消亡，而是資本運作之后，集體出現了崩潰，或者說集體主義觀念出現了崩潰。似乎集體仍然存在，只不過人們不認為集體存在，不認為自己是集體中的一員，就更別提什么集體主義觀念了。在青年人普遍有理想、有抱負的年代，人們有奔頭，有努力的方向，可是手里的財富不多，甚至普遍貧窮。正是因為貧窮，才有了奮斗的念頭，有了遠大的理想。而那個時代只是提倡心靈美，提倡精神追求，卻淡化物質追求。人們認為，物質追求是低下的，是沒什么意思的，甚至是庸俗的，是低級趣味的。而精神追求是高尚的，是超凡脫俗的，也是每個人都應該具備的。

到了現在，社會經歷了市場經濟的洗禮，已經開放多了。人們的思想觀念開放了，并不是人們主動打開視聽，接受新鮮的觀念，而是人們被迫打開視聽，開闊視野，看到了特權階級的胡作非為，看到了貧富差距過大的現象，看到了底層人失去話語權的現象，看到了權力尋租的現象，當然就會見怪不怪，反倒是正常的現象被視為不正常，發揚風格做好事的人被視為有問題的人，甚至做好事有可能面臨風險。貪官污吏被人敬仰，明星藝人被人崇拜，商界大佬成為樣板人物，而底層勞動者工資待遇低，生活不盡人意，卻被漠視。世風日下，并不是一兩個人能夠糾正的。人們希望社會道德好起來，可是經過資本運作后，社會各方面都有資本在呼風喚雨，在給各種事物明碼標價，當然也就誘導人們掙錢購買了。愛情和婚姻可以被明碼標價出售，人命都可以被保險公司作價，當然也就可以依照價格買賣和賠償了。詩人似乎都在無病呻吟，即便寫出以夢為馬的句子，也不可能獲得很多人的認可。因為很多人都被互聯網內容吸引，關注互聯網上的信息，而不會關注詩人的呻吟了。夢當然并不一定是好的，有可能是噩夢。往往以夢為馬的人以為自己騎了一匹白馬，夢醒了才知道都騎的是一頭驢，甚至是一只雞。

刀郎的《羅剎海市》寫得好：“那馬戶不知道自己是一頭驢，那又鳥不知道自己是一只雞。”人也是如此，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一生要干什么，一生的使命是什么。如此一來，以夢為馬的人大多充滿浪漫的幻想，甚至是感性的，被視為不正常，起碼是耽于幻想的人，不切實際。而現實中實際一點的人都要想方設法掙錢，起碼要掙錢養活自己，而不可能總是啃老，不然就更被人說三道四了。似乎年輕人的理想都被工作和生活消磨，變成了資本鼓吹的吃喝玩樂，卻不是遠大的理想了。似乎經過資本的運作，權力系統的權威變小了，起碼跌下神壇，可以被資本購買。于是，權威不存在了，人們喪失了偶像，喪失了權威的引導，當然會變得性格多變，甚至思想漫漶，不容易統一。可是，資本運作之后，不僅滲透進社會每一個角落，而且控制了互聯網，給人們灌輸經過篩選的信息，甚至給人們灌輸人工智能生造出來的信息。人們大多被影響，并不能獨立自主，也不能擁有自己的人格和理想。那些奢談理想的人似乎成了被邊緣化的人，成了被社會拋棄的人。人們似乎都成了堂吉訶德，仿佛陷入了無物之陣，要創造一個對手，對著對手發起沖鋒，或者互相詆毀，互相廝殺。

底層人有互害的邏輯，種菜的不吃自己種的菜，種棗的不吃自己種的棗，種什么的不吃什么，似乎他們都知道那些東西是怎么種出來的，卻公然上市銷售。監管形同虛設，只是要給資本大開綠燈，要開放市場，當然會刺激人們購買。如此一來，很多人都吃到了帶有農藥殘留的食物，卻以為那樣的食物是綠色無污染的。只有權貴可以吃上綠色無污染的食物，而普通人只能吃帶有農藥殘留的食物。不僅僅是糧食方面如此放開，而且其他方面都放開了，連權力都可以購買，就更別提其他的事物了。人們在這種消費主義價值觀的影響下，改變了人生觀和價值觀，再也不會做美夢，不在夢中實現精神的自由，而是在夢中想如何發財，在夢中想如何獲得權力，就像“黃粱一夢”中的那個書生，只是經歷了一定的夢中富貴，卻于事無補。其實，人生是虛妄的，人可以做夢，以夢為馬，周游世界。倘若只是一輩子追求權和錢，就真的沒什么意思了。但很多人似乎不會做美夢了，不再耽于想象，只是專注于現實的名利，似乎已經蛻變為功利主義者，卻不會反思。主要還是社會風氣使然，權力系統和資本共同推動經濟發展，當然就會影響絕大多數人。

人們會以人擁有的權力和錢財多少來評價一個人的價值，卻不會以他們的人格和思想來評價，也不會以道德水平來評價，以至于社會禮崩樂壞，人們還認為很正常，忽視了以夢為馬的人，也忽視了美好的夢想，似乎人間就是充滿功利算計的黑暗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