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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還藏著一根48歲的鹵肥腸。
——今天的編輯 彭主任
自從1988年撤縣設市后,灌縣變成了都江堰市。五六十歲以上的成都人,還是習慣說灌縣,難以改口。
灌縣的邊緣處,和郫縣唐昌、彭縣桂花交界處,有一個叫天馬的地方,當地人也不多于喜歡說天馬,而是稱之為金馬。上世紀80年代,地名普查的時候,據說為了避免重名,遂將金馬改為天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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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確實常見。
臺灣有金馬,云南也有金馬。老昆明八景,就包括金馬和碧雞。金馬和碧雞是一套,也最般配,有典出《漢書·郊祀志下》的成語金馬碧雞為證。
西漢時期,民間傳言益州有金馬、碧雞神,堪稱祥瑞,可醮祭而后獲得。漢宣帝信以為真,于是遣王褒赴云南祭求金馬碧雞之神。現在一說起金馬碧雞,一般普遍會將它和云南昆明聯系起來。
漢朝時期,益州是包括四川、云南等在內的。王褒是四川資中人,找金馬碧雞找到云南去也不奇怪。不過,金馬、碧雞神最早到底是在云南昆明,還是在四川,千百年來專家學者都沒有研究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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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縣金馬人肯定相信,傳說中的金馬碧雞源于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和蜀人有關。
在金馬,至今仍然有一條叫碧雞橋街的原生態老街。成都目前將金馬(金馬街)和碧雞(碧雞橋街)都保留了下來的地方,恐怕只有這里。
據說,街名因供奉碧雞神的碧雞祠而興。別看老街如今空空蕩蕩,柱歪瓦殘,但它一度是金馬場鎮的起點。坐在老房子的屋檐下,本地人還在不斷地講述著灌縣版本的金馬碧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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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才曉得,唐代時期,成都市區也有碧雞金馬坊,位置大約在今東勝街附近。“時出碧雞坊,西郊向草堂。”杜甫在詩句專門提到過。
金馬碧雞不算少。一個推測,王褒是蜀中漢賦三大家之一,極有可能是為了紀念他和其尋找金馬碧雞的故事,古代四川各地才普遍興建有碧雞祠。
就拿灌縣金馬所在的區域來說,至晚清朝時期,金馬和隔壁的唐昌,就有上碧雞祠、中碧雞祠和下碧雞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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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的碧雞橋街,對應的正是中碧雞祠。
老街上,碧雞祠早已不再,要找到碧雞橋街這條老街,也有點不容易。我距它最近的一次是從都江堰的南橋出發沿著錦江綠道騎車,從相鄰的車家橋街經過的時候。
此次專門尋訪,從柏條河橋邊出發,沿車家橋街步行數百米,車家橋街、金馬街、金堰街和碧雞橋街相交于路口。因四通八達又靠近菜市,路口處是今日金馬最熱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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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雁街上,始于1977年、搬家三次的老字號曾肥腸最懂這幾十年來金馬人氣流動的趨勢,以及街道的變遷。
曾肥腸最早發端于碧雞橋老街,隨金馬街路的崛起,搬家金馬街的學校附近。當連接都江堰市區的金雁街問世,又落戶如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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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現存的資格最老的餐飲店,非曾肥腸莫屬。后輩接過家里的生意后,仍保持了勤快的作風。下午兩三點進店,哥老倌還在互相勸酒。見有客人到來,大哥連忙準備點火現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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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多數都江堰的傳統館子一樣,曾肥腸保持了量大、實惠、味美的優點。招牌的鹵肥腸,小份30元,分量相當于城里的大份。沒有剔除的腸油,盡顯鄉野的霸氣。鄉鎮,多苦力勞動,多些油脂倒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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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驚喜的是臊子豆腐。紅亮的色澤和豐富的層次,令人歡呼雀躍的同時也倒吸一口氣,必須做好脹三碗干飯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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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麻婆豆腐,但又不完全是一回事。底下是一層烘燒得軟嫩入味的豆腐,上面鋪一層現炒得酥脆的肉哨,靈魂的海椒面似不要錢,撒得密密麻麻。
又燙又嫩的豆腐浸泡在油脂中,裹上些許芡粉,滑溜中帶有綿軟的質地,配上肉臊的香氣,口感和口味的層次被無限放大,竟然吃出了一絲腦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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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碧雞橋老街走出來的老號曾肥腸,距離成為百年老店還有52年。碧雞橋街上,資格的百年老店——太源館,如今已是蹤跡難尋,金馬人只能依稀在老街上辨認出太源館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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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十字路口沿著碧雞橋橋街這條呈L型的老街,下街的入口處還算有些街市的感覺,越往里走,越是冷清。
尤其是在經過轉角處的廣場壩子,拐向中街和上街,衰敗的模樣更為具體,老房子的木頭、封火墻和磚房夾雜。茶館、鐵匠鋪子等的蹤跡難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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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上,二圣宮是目前唯一的宗教場所,興建的年代不遠,大門時常緊閉。其中的造像和格局,談不上精美和講究。
那二年辰,碧雞祠大概就在二圣宮的位置。漢唐時期,樓臺殿宇內,塑有鎏金的木馬兩只。明代時期,木馬由石馬替代。廣場處,曾經還有規模龐大的土主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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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宇眾多,是昔日金馬的一大特色。
屋檐下,差兩年90歲、從小生活在老街上的太婆還記得,上街還有一座樓,上面供奉觀音,下面供奉的是雞腳神、吳二神、太陽菩薩和月亮菩薩。
雞腳神走路像雞,口里吐長舌頭,手拖鐵鏈;吳二神扛著大傘,頭戴“無常”二字的尖尖帽。這二位都屬于“煞神”或“秧神”。
“太陽菩薩和月亮菩薩,是兩姊妹”,應當和道教的關系更為密切。里面的神明,可以說是極具民間色彩,深度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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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兒娃子的時候,太婆常常仗著自己個頭小,趁人不注意,便爬到了觀音身邊玩耍。太婆也還記得,碧雞橋老街上是有城門的。
到固定時間,打更聲響起,便到了關城門的時刻。城門一關,街坊鄰居,都是一致對外的命運共同體。解放時,解放軍正是從城門進的金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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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太婆不那么清楚的講述,眼中倒也浮現出金馬、碧雞橋往日的喧嘩。比現在更窄小的老街石板路上,商販眾多。賣粽子、湯圓、豆漿、稀飯、鹵肉……鬧熱得很,“賣肉的都有三家”。
早在唐朝時期,處在水陸碼頭中心的金馬場鎮就有繁華的商業。宋末因戰亂,有過一定的蕭條,但明清時期,尤其是清朝,金馬碧雞橋老街又因移民的到來迎來新的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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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每家每戶的院門不起眼,實際上院子進深很深,至少有兩三個亮堂的天井。高高低低的老房子里,分布蕭家祠堂、雷家祠堂、厲家祠堂(音)、何家祠堂、焦家祠堂等,灌縣的大門大戶在此繁衍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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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個家族尤為打眼。
一個是丁家,丁家巷入口處,現存的門洞上,精美的圖案讓人一窺大戶人家的闊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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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則是焦家。從老街路過,一個門洞里有一口水井,據說是焦家打的。天井無門無鎖,除焦家使用外,也可方便周圍居民到井中取水。
水井背后有一扇小門,進去便是焦家祠堂。祠堂內的天井更為漂亮,那二年辰,里面擺滿了精致的盆景。相傳,焦氏先祖從陜西遷入四川后,后人中不是舉人便是進士,人才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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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還有傳說,明萬歷十七年(1589),高中狀元的焦竑也是從灌縣從金馬走出的人才。只不過,他類似高考移民,寄籍山東日照后才中的狀元,所以,“他的狀元名冊只見于山東,而未見于四川”。
就像碧雞橋老街屋舍的面貌變得模糊,金馬碧雞、焦家的故事,口耳相傳中走了樣。在沒有嚴謹考據的情況下,只能當閑龍門陣和道聽途說。歷史學家更認可焦竑是在江寧(今南京)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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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是確定的。
幾十百余年前,夾在柏條河和蒲陽河之間、水系發達的金馬,橋梁眾多。除碧雞橋,還有車家橋、張家橋、任家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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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梁大多是類似都江堰南橋的廊橋,厚木頭鋪成橋面,橋上有可躲風避雨的連廊。叫花子喜歡蹲在橋邊。木質的廊橋什么都不怕,就怕發洪水,怕從阿壩州都江堰上游漂流而下的木材。
早在2000多年前,古蜀先人就開發、利用岷江流域森林資源,用河流運輸木材。順勢將砍伐的木材推入河道,沿江漂流到成都洞子口最省事。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依然如此。建國后,四川省林業廳下屬的森工局負責管理木材事宜,后森工局改為林業局。
太婆至今未搞清楚從家門口河道漂流而過的木材最終去了哪里,只清楚地記得還是娃兒子的時候,一到放漂時,林業局派來的漂兒娃便拿著帶鉤子的長竿竿把守在橋邊,謹防橫沖直撞的木頭堆積堵塞河道、沖撞橋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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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靠水吃水、待遇不錯的漂兒娃成了最受歡迎的相親對象,金馬人認準了“漂兒娃的竿竿長”。不知道這“竿竿長”是字面上的意思,還是另有它指。我沒問,太婆沒說。想起以前,太婆只是忍不住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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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9月1日,四川全部停止天然林采伐,宣告岷江木材水運結束。金馬的漂兒娃也逐漸退出歷史舞臺。沒有木材的沖撞,廊橋面臨的威脅將大大減少。
沒等到這一天,它們中的大多數早已被通過性更好的鋼筋水泥橋取代。窄窄的、彎彎的碧雞橋老街,其地位也逐漸讓給了后起的金馬街、金雁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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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上,老房子空空蕩蕩,或成為堆放雜物的庫房。能搬走的人都搬走了。少了人氣的老房子老街,其殘缺的速度可見一斑。偶有人尋訪,撿起一段往事,可能會為老街注入一絲新的生命力。
如果你也想去,可直接導航碧雞橋街。坐車可于都江堰市區乘坐前往天馬的3路公交車,天馬幾乎是終點站。也可在唐昌北橋附近乘坐739路于仙鶴村十組站下車,步行約2公里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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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編輯 | 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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