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后鴕鳥主理人：養鴕鳥不是“把頭埋進沙子”

重慶市仕亨鴕鳥養殖基地，范志亨和他的鴕鳥們。石晶/攝

在山城重慶養鴕鳥？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畢竟人們印象中的鴕鳥多奔跑在非洲大陸。95后“鴕鳥主理人”范志亨做到了。

這名95后年輕人以重慶市萬盛經濟技術開發區為基地，以統一育種苗、合作代養、包銷的模式，通過互聯網直播賦能，不僅實現了返鄉創業夢想，還吸引了來自四川、重慶、廣東、貴州4個省份超80個農戶參與養殖。

　　鴕鳥能養？還能吃？

初冬的萬盛關壩鎮，飄著小雨，氣溫降到13攝氏度左右。仕亨鴕鳥養殖基地在一座山上，12只鴕鳥在地上啄食。

“鴕鳥從幼鳥長到可以出欄的成鳥大約需要10個月，單只鴕鳥出售后利潤在1000元左右。”站在基地的山坡上，范志亨對鴕鳥養殖信心滿滿。這片土地，既是他的養殖基地，也是他的直播基地。

范志亨從小在關壩鎮雙壩村長大。上中學時，他看到梯田上種地的年輕人越來越少，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在種菜。后來，他上大學放假回家，發現在山坡上種菜的老年人也越來越少。

鄉村長大的青年對土地有著很深的眷戀。范志亨告訴記者，上學時就有一個想法經常在“敲打著他”——為什么好山好水留不下年輕人？為什么種地種菜“不體面了”“掙不到錢了”？

2018年，范志亨大學畢業后，進入一家企業擔任室內設計師助理，后來還干過房地產銷售。兩年后，他準備告別車水馬龍的城市，回到農村創業。

“父母年齡大了，想離家近點照顧他們。”范志亨說，更讓他創業的心“蠢蠢欲動”的是每次回老家路過梯田，他都在想：“大城市寸土寸金，村里這么多地，干什么才能產出更大的價值？”

范志亨看到了鴕鳥養殖的新聞。“鴕鳥不是在動物園嗎？不是野生動物嗎？鴕鳥肉還能吃？”他非常好奇，并迅速被這個憨態可掬的“大鳥”吸引。

范志亨對鴕鳥關注時，正是我國對鴕鳥養殖政策的調整期。雖然野生鴕鳥原產于非洲，但已經在全世界大范圍養殖。全球鴕鳥養殖規模約1500萬只，南非占了七成。

2020年5月29日，經國務院批準，農業農村部公布畜禽管理名錄《國家畜禽遺傳資源目錄》，首次明確33種家養畜禽的范圍及分類管理標準，鴕鳥作為特種畜禽被列入其中管理。今年2月6日，《國家畜禽遺傳資源品種目錄（2024年版）》將鴕鳥細分為非洲黑鴕鳥、紅頸鴕鳥和藍頸鴕鳥，鴕鳥養殖產業進一步發展。目前，我國云南、山東、河北、青海等多省都分布著鴕鳥養殖產業。

范志亨先后到廣東、河北、山東學習考察了3個月。說是學習考察，主要是給鴕鳥養殖場打工。他發現鴕鳥并不“嬌貴”，具有耐粗飼、適應性強等優點，而且鴕鳥全身幾乎都是寶。鴕鳥肉高蛋白、低脂肪、低膽固醇、低熱量，肉質細嫩、口感接近牛肉，但是終端零售價更高，國內高端肉消費市場和發達國際出口市場需求旺盛；鴕鳥皮是制作高端皮具的原料之一；鴕鳥毛可以做成工藝品，還可以做成高端潔具——比如擦拭精密儀器的撣子；鴕鳥蛋具有食用與工藝的雙重價值，鴕鳥蛋單枚重量可達1.5-2.5公斤，相當于20-30個雞蛋，蛋殼堅硬光滑，適合雕刻、彩繪，是文創市場的熱門產品；鴕鳥油是醫藥與美妝的潛力原料……范志亨決定把養殖鴕鳥當成創業方向。

　　和鴕鳥共同成長

范志亨最初養鴕鳥就遭遇了“滑鐵盧”。2020年，范志亨從河北購入120只鴕鳥苗，他下了“血本”——小鴕鳥“坐著飛機”空運到重慶。但是，這批小鴕鳥最終都沒活下來。

“養殖技術沒學到位，有許多細節需要鉆研。”真正自己動手養殖，范志亨才意識到鴕鳥并不是簡單的“粗養”，有人嘲笑他在重慶養鴕鳥“異想天開”，“像鴕鳥把頭埋進沙子一樣蠢”。而當范志亨準備放棄時，父母卻給予了他及時的鼓勵和支持。他的父母從打工的廠子辭職，全職幫助他養鴕鳥。

一個月后，范志亨又引進了60只鴕鳥苗。新一批鴕鳥又出現不明問題，開始死亡。他把死鳥和活體的鳥雙向解剖對比，查找病因，逐漸摸索出適合本地的養殖方法。

范志亨總結出在適應當地的養殖經驗，第一，雛鳥不能吃太老的草，難以消化；第二，雛鳥的保暖措施要做到位；第三，區分好鴕鳥成長階段，警惕不友好商家。鴕鳥分“出殼苗”和“脫溫苗”。“脫溫苗”一般在35天以上，不需要人為干預溫度。7日齡內的雛鳥為出殼苗，需要保溫。曾經有商家把“出殼苗”當“脫溫苗”售賣，范志亨保溫措施沒有到位，導致雛鳥死亡。

2021年上半年，范志亨養殖的幾批鴕鳥開始陸續出欄，最終為他帶來40萬元的收入。現在，范志亨打造了兩個鴕鳥養殖基地，廣州基地與朋友合伙經營，主要育苗；重慶萬盛基地獨立經營，育苗、將統一收回的成鳥中轉出售。

“單打獨斗發展有限。”掌握技術和一定的銷售渠道后，范志亨主動向有意愿的農戶、網友發放雛鳥，傳授鴕鳥養殖知識，發展農戶代養模式。現在，共有超過80家農戶參與，在養商品鳥存欄量超過600只。

范志亨介紹，代養模式實行初期，他免費把鴕鳥苗給農戶，結果有的農戶反而不上心，后來他調整策略改成按只出售鴕鳥苗，“收費能保證農戶用心養好鴕鳥”。

基地配有孵化機、溫床等設備，主要負責孵化鴕鳥苗。鴕鳥出殼后，要一個月內打3次禽流感疫苗。雛鳥對環境要求比較高，需要在基地養殖一個月，完成疫苗注射和脫溫后，體重達到7斤，交給農戶代養。農戶代養數量一般在20-50只。

“鴕鳥抗病能力強，不容易生病。農戶代養，只要按照飼養規范，鴕鳥不需要耗費太多人力。”范志亨介紹，鴕鳥養殖只對場地有要求，不能小范圍圈養。鴕鳥喜歡奔跑，鴕鳥奔跑起來時速最高能到70公里，跑起來可能剎不住。基地里曾經出現過兩次鴕鳥沖垮磚墻的事，“全村人幫忙抓鳥”。

養大之后，大部分鴕鳥由范志亨回收。農戶也可選擇自行銷售。回收的鴕鳥在有禽類屠宰資質的屠宰場集中屠宰。范志亨介紹，萬盛區目前有3家農戶代養鴕鳥，平均每家40只，一年就能有4萬元的收入。

　　養鴕鳥的“互聯網思維”

除了商品鳥，還有少量農戶養殖種鳥，靠鴕鳥蛋、鴕鳥苗獲得收益。范志亨說，與商品鳥不同的是，種鳥養殖料要加重，微量元素要加足，養殖成本差不多是商品鳥的3倍。

現在，范志亨的基地每年要雇7-8個工人割草、維護設施設備、種植喂鴕鳥的蔬菜，為附近村民提供了就業崗位。

“錢是掙不完的。”范志亨說，鴕鳥養殖需要抱團發展，把宣傳做到位，讓更多人知道鴕鳥的價值。

范志亨為了打通銷售渠道，經常用書包背10斤鴕鳥肉去談合作。剛開始，跑20家才能談成兩三家。夏天熱，鴕鳥肉長時間放在書包里容易變質，范志亨轉向網絡直播。

在團區委的直播培訓中，范志亨學會了如何拍視頻、開直播、運營賬號、維護粉絲群，他開始組建團隊做電商。

現在，范志亨在抖音、小紅書、淘寶、快手等平臺都有賬號，共有兩萬多個粉絲，但都是對鴕鳥養殖感興趣的人和買鴕鳥肉的客戶。在他的直播間，主播負責科普鴕鳥知識，賣鴕鳥肉、鴕鳥蛋雕等鴕鳥產品。

“鴕鳥賣得好，我一個人養不過來，發動村民一起養，我收購，再通過直播售賣，雙贏！”他說，回家鄉創業的初衷就是帶領鄉親們共同致富，如今夢想正在照進現實。

“現在互聯網是非常發達。”范志亨感嘆，在他發布的視頻評論區，有尋求幫助的農戶、咨詢合作的客戶和了解鴕鳥的普通用戶。有時通過一個視頻，范志亨就能獲得新的合作機會。貴州的一個年輕人從他這里買了100只鴕鳥苗，自行售賣，今年在重慶買房安家。

目前，范志亨擁有近100家穩定的銷售渠道，包括酒店、農家樂、大排檔、鴕鳥肉火鍋店等，大多來自廣州、成都、重慶和福建。他提供線上零售服務，以視頻通話的方式供客戶挑選，用網約貨車或快遞發貨，70%的鴕鳥產品已實現線上銷售。

除了售賣，鴕鳥還能提供“情緒價值”。范志亨每年向動物園提供近10只鴕鳥，提供鴕鳥觀光服務。而且，小鴕鳥開始進入寵物市場，范志亨經常將小鴕鳥送到客戶家中喂養。

6年來，范志亨鴕鳥養殖的規模不斷擴大，養殖數量成倍增長。范志亨預計，2026年，他的鴕鳥養殖數量將超過1000只。“準備開發農家樂、觀光研學等鴕鳥養殖新業態。”范志亨說，抱小鴕鳥拍照、騎大鴕鳥現在“非常出片”。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耿學清 實習生 石晶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