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身份證借給我用幾天,我要去辦退休手續了。”
這話聽著是不是像腦梗發作才能說出來的胡話?
但這事兒真就發生在河南虞城縣,而且是一樁板上釘釘的真事。
說話的人叫南海潮,聽著理直氣壯,可荒唐的是,他在過去二十二年里,一直是用“孫存良”這三個字活著的。
現在假李鬼要退休了,系統過不去,竟然大搖大擺找上真李逵借身份證,去領那份本該屬于受害者的退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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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了人家的人生不夠,臨了還要找苦主借張臉,這操作簡直是把“不要臉”三個字刻在了腦門上。
要想把這出魔幻現實主義大劇看明白,咱們得把進度條往回拉,拉到四十多年前。
那時候的孫存良,可不是現在這個在工地上滿臉灰土的老頭。
在當時的孫樓村,他是頂配的知識分子。
高中畢業,本來奔著考大學去的,家里窮得揭不開鍋,全指望他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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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村支書攔住了他,說村小學缺老師,沒人干這苦差事,許諾一個月給記十個工分,外加五六塊錢補貼。
各位可能對這個待遇沒概念。
在那個還在吃大鍋飯、還沒完全包產到戶的年代,這是能讓人挺直腰桿的“硬通貨”。
孫存良心軟,也為了給家里省口糧,放下了大學夢,站上了孫樓小學的講臺。
這一站,就是整整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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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當老師苦啊,住的是漏風的土坯房,點的是煤油燈。
為了查生詞,孫存良翻爛了一本大字典;為了教算術,深夜還得自己先做一遍題。
那時候學生的一聲“孫老師”,比現在多少錢都金貴。
如果按正常劇本走,孫存良會在九十年代末轉正,端上真正的鐵飯碗,安安穩穩教書直到退休。
他甚至已經考下了《中小學教師任職資格證書》,那是通往編制的最后一張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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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做夢也沒想到,這也是一張催命符。
變故發生在一個極其平常的下午。
那時候確實查得嚴,孫存良家里剛添了第四個娃,心里發虛,也沒敢爭辯,灰溜溜卷鋪蓋回了家。
這一走,人生直接斷崖式下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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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養活四個孩子,那雙拿粉筆的手,開始在深圳、廣東的工地上搬磚、扛糧包。
一百二十斤的小身板,要扛幾千斤的貨,汗水流進眼睛里生疼。
每當夜里躺在工棚,他只當自己命不好,犯了忌諱。
直到八年后,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他九歲的閨女放學回家,隨口說了一句:“爸,我在學校公告欄工資表上看見你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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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言無忌,卻把孫存良嚇出一身冷汗。
自己都被開除八年了,哪來的工資?
去教育局一查,系統顯示“孫存良”狀態是“在職”。
那一刻,他腦瓜子嗡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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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自己從來沒被“開除”,在這個系統里,“孫存良”一直在教書,一直在領工資,工齡一天沒少。
頂著他名字的人,叫南海潮。
而這場驚天騙局的操盤手,竟然是孫存良當年的同事兼好友——學校會計孫衛星。
這才是最讓人心寒的地方。
當年兩人常在一塊喝茶,孫存良隨口抱怨過超生壓力,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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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衛星正愁小舅子南海潮游手好閑,這一聽,計上心頭。
這是一場完美的“貍貓換太子”。
利用職務之便,先以超生為借口,慫恿校長口頭趕走孫存良,既不注銷檔案,也不上報。
緊接著,讓小舅子冒名頂替,去參加了原本屬于孫存良的民師轉正考試。
最諷刺的是,真才實學的孫存良在工地搬磚,不學無術的假冒者卻順利“考”上了,搖身一變成了公辦教師,拿著孫存良的社保,領著孫存良的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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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身在泥地里刨食,影字卻在廟堂上享福,這世道有時候真讓人看不懂。
孫存良怒了,開始寫信舉報。
但在這個熟人社會的小縣城,關系網密不透風。
孫衛星有些人脈,舉報信石沉大海。
更可怕的是,對方發現敗露后,沒想著道歉,直接選了最原始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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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潮七十多歲的老爹,帶人砸了孫存良家的門。
那段日子簡直是黑色恐怖,孫存良在外打工,家里只有婦孺。
對方上門恐嚇,二十一歲的三女兒嚇得躲在屋里瑟瑟發抖,甚至哭著給父親打電話說想同歸于盡。
這時候,擺在孫存良面前的選擇極其殘酷:是為了一口氣讓家人擔驚受怕,還是拿點錢息事寧人?
作為一個父親,軟肋被拿捏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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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他在一份所謂的“和解協議”上簽了字。
南海潮每月給他350元作為補償。
這三百五十塊錢,買斷的不止是真相,更是這大半輩子的脊梁骨。
這一沉默,又是好幾年。
直到2017年,南海潮到了退休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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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規定,辦退休得驗二代身份證。
假的就是假的,系統一聯網就露餡。
于是,就出現了開頭那荒誕的一幕——假李鬼竟然找上門,要求真李逵出借身份證幫他辦退休。
這一舉動,徹底點燃了孫存良壓抑二十多年的怒火。
這已經不是欺負人了,這是把人當傻子踩在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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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他沒再為350元低頭,拿出積蓄請了律師,繞過本地關系網,直接把狀告到了上面。
紙終究包不住火。
調查結果很快出來:頂替事實成立。
南海潮被取消待遇,孫衛星被處分,公安機關對冒用身份證的行為開出了一張罰單——1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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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存良不服,起訴要求賠償,但法院駁回了,理由是教體局不是發社保的機構。
這就陷入了死循環:身份被冒用,導致他在農村養老系統錄不進去(系統顯示他是退休教師),而他又拿不到那份退休金。
直到媒體介入,輿論發酵,事情才迎來轉機。
鎮政府干部打來電話,問出了那個最現實的問題:“你要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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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存良和兒女算了一筆賬:退休工資一年三萬,按人均壽命算還能領十幾年,加上這些年的損失。
他們本來想要四十萬,律師后來談到了六十萬。
2021年春天,六十萬打到了孫存良卡上。
那天,他站在自家門口,看著短信,臉上沒半點笑容。
從二十歲站上講臺,到三十七歲被“開除”,四十五歲發現被頂替,再到六十五歲拿到這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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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六十萬,對一個干不動重活的老人來說,是晚年的“救命錢”。
但他心里清楚,有些東西錢買不回來。
比如那十五年在講臺上的激情,比如本該安穩無憂的生活,比如那些年他在工地上流過的血汗和受過的屈辱。
如今的孫存良,依然住在孫樓村,走在雨天會積水的磚路上。
他的名字終于回到了自己身上,但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孫老師”,早就死在了那個沒有通知書的下午。
參考資料:
央視網,《被冒名頂替22年的孫存良》,2021年。
澎湃新聞,《河南虞城教師被頂替案調查》,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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