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9日,香港的天氣是怎樣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很多人的心里,下了一場大雨。
這天,是消防員何偉豪的葬禮。這個在12月12日一次任務中殉職的32歲年輕人,正式向這個世界,向他最愛的家人和兄弟們告別了。
葬禮結束后,何偉豪的家人,在社交媒體上發了一張照片。照片里,是兄弟三人。左邊是何偉豪,中間是他的哥哥,右邊是他的弟弟。照片上的他們,笑得溫暖又有點靦腆。弟弟和他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哥哥則穿著白襯衫、馬甲和西裝,看起來更穩重些。仔細看,兄弟三個,眉眼間真的好像。
照片的配文,只有一句話,卻像一把錘子,重重地敲在每個人心上:“來世我們三個再做兄弟。”
何偉豪,朋友們、同事們更習慣叫他“大隻”。這個粵語里的昵稱,意思就是高大威猛。在合照里,他也是兄弟三人中最高大壯實的那一個,人如其名。在同事們的描述里,他開朗、外向,是隊里的開心果,總是充滿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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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名消防員,隸屬于香港消防處潛水組。消防員這個職業,本身就意味著“逆行”。當別人都在逃離危險時,他們必須沖進去。但這一次,危險來得太突然。
12月12日,何偉豪和隊友們接到任務,前往一處水泥廠處理火警。現場情況復雜。就在救援過程中,為了營救被困的同事,何偉豪挺身而出。然而,意外發生了,他不幸殉職,生命永遠定格在了32歲。
一個原本生龍活虎、被大家依賴的“大隻”,就這樣走了。他走得突然,突然到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
何偉豪的家庭,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家庭。用老話說,叫“一門三杰”。
哥哥,是一名飛行員,翱翔于藍天。弟弟,和他一樣,也投身于消防部門,是另一支隊伍的消防員。而何偉豪自己,是消防處潛水組的精英。三個兒子,選擇了三條不同的,但都是守護他人、服務社會的道路。這曾是這個家庭多么大的驕傲。
那張兄弟三人的合照,很可能是在某個重要的家庭聚會,或者就是哥哥或弟弟的婚禮上拍的。他們肩并肩站在一起,血緣的紐帶和手足的情誼,透過鏡頭都能感受到。那是一種完整、圓滿的幸福。
可誰能想到,下一次兄弟三人以這樣的形式“同框”,竟是在這樣的場合。在何偉豪的靈堂外,那張被放大的、他穿著消防禮服的遺照,由弟弟雙手恭敬地捧著。哥哥和何偉豪的女友,站在一旁,淚流滿面,悲痛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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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們兄弟三人再次盛裝齊聚的時刻,應該是何偉豪自己的婚禮。他剛剛和女友登記結婚,正在滿心歡喜地籌備人生中最重要的慶典,期待在所有親友的祝福中,開啟新的篇章。命運卻開了一個最殘酷的玩笑。婚禮,變成了葬禮;喜慶的紅色,變成了肅穆的黑白;對未來的憧憬,化作了無盡的哀思。
那張三人合照,從此永遠缺了一角。物理上,他們再也無法拍出一張新的、完整的兄弟合影了。那句“來世我們三個再做兄弟”,是家人最錐心的痛,也是最深的念想。它承認了此生無法挽回的遺憾,又把所有希望,寄托于渺茫的來生。
何偉豪是英雄,這一點毫無疑問。為了營救同事而獻出生命,他的勇敢和無畏,值得我們所有人最高的敬意。香港特區政府和消防處為他舉行了最高規格的榮譽葬禮,路上市民自發送別,這些都是社會對英雄的禮贊。
但當我們把目光從隆重的葬禮儀式,移回到那張普通的家庭合照,移回到痛哭的哥哥和弟弟身上時,我們會更深刻地理解“英雄”二字的全部重量。
英雄,首先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是父母心中永遠的孩子,是兄弟眼中可以打鬧依靠的手足,是未婚妻等待歸家的愛人。他的離去,對一個家庭造成的創傷是永久性的。那種失去至親的劇痛,并不會因為“英雄”的稱號而有絲毫減輕。家庭的飯桌上,永遠空出了一個位置;每年的團圓時刻,心里永遠缺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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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哥哥和弟弟,尤其是同在消防隊伍的弟弟,今后的心情將更為復雜。他們為兄弟感到驕傲,但也必將承受更長久的思念和隱痛。弟弟捧著遺像的那雙手,未來也許還要捧起水槍,繼續走向危險的現場,這份勇氣背后,需要何等的堅強。
何偉豪走了,用最壯烈的方式,完成了作為一名消防員的使命。他配得上所有的鮮花與榮譽。但對于他的家人來說,他們寧愿不要這英雄的稱號,只想要一個平安歸來的兒子、兄弟和丈夫。
愿何偉豪安息。愿烈火與波濤,從此化作天堂的寧靜。
更愿他的家人,特別是他那同樣穿著制服的弟弟,和失去愛子的父母,能夠帶著對他的愛與驕傲,慢慢找到繼續前行的力量。那句“來世再做兄弟”的約定,太遙遠,也太悲傷。此生,請務必保重。
“大隻”,一路走好。你的背影,我們記住了。你缺下的那個位置,我們會用整個社會的敬意與關懷,試著去填補,哪怕永遠也填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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