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是古的,可人心不古
文/王繼續
完全可以相信,如果不是這次拍賣,龐萊臣后人很難知道他祖上捐贈給南京博物院的手卷上蓋有12枚收藏印的文物竟然是“假”的,且早已被變賣了。
盡管龐萊臣后人與南京博物院的“贈與合同糾紛”尚未有定論,但看官們心里早已有數。
甚至可以大膽地說,在6800的“偽作”成為88000000的仿品新聞一出,大家就心領神會了。
還是老配方。
是的,如你所知,劃撥、調劑、退藏、出售——手續齊整,流程完美。一切都合規,一切都合法。
可這“合法”在這里,像一件過于合身的戲服,把該遮的不該遮的全遮住了。
這國寶消失術,真是別有用心良苦了。
捐贈的文物被鑒定為偽作,按流程退藏、出售,邏輯嚴絲合縫。可一個最樸素的問題卻浮出水面:既知是偽,為何不告知捐贈者后人?哪怕一句“您家當初捐的東西,我們看走眼了,現在按規處理”,都算給這場長達數十年的信任,畫上一個不至于太潦草的句點。
然而沒有。
捐贈者后人是從拍賣市場的驚濤駭浪里,才得知祖上舊藏的下落。那一刻,他們面對的不僅是一幅畫的真假之辯,更是一道冰冷的時間裂縫:
一邊是家族珍視并鄭重托付的文化傳承,另一邊是一套高效、沉默、無從指摘的行政流程。
可當“合規”成為最高準則,人情與道義該退居何處?博物院不是企業,它的使命不僅是保管器物,更是維系文明的血脈與溫度。一幅畫,從捐贈到鑒定,從退藏到流入市場,每一個環節都該有光的照拂。
更何況其中是否存在別的不為人知?6800成8800萬,樸素的認知,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現實卻是,當捐贈者滿懷信任將文化托付,得到的可能是一張沉默的收據;當后人想要追尋那段被時間抹去的軌跡,得到的是一疊無懈可擊的文書。
這件事最刺痛人心的,不僅僅是天價與賤賣的反差,還有信任的廉價。
捐贈本是一種文明社會的優雅儀式,是私人珍藏向公共文化的鄭重過渡。若這過渡只剩冰冷的所有權交割,而無溫度的交接與告知,那么今后,誰還愿將傳家之寶托付給時間?
龐家的畫,至少這一次在法律框架內或許能找到歸宿。但如你所知,“丟”的還有另外四幅。更有介于此事所“普及”的過往類似事件黑歷史。
2014年,就有類似事件引發過軒然大波,香港嘉德拍賣會上的一幅畫作竟是廣州美術學院圖書館的館藏作品。這件事牽扯出的是時任館長蕭元偷梁換柱,掉包館內143件國寶。
所以,南博這次應該給大家留下一個問號,這個問號像一枚楔子,釘在所有公共文化機構的大門上:我們保存的,究竟是文物,還是人心?
我們引以為傲的“合規”,是否也在不經意間,合規地磨損了文明最該珍視的信諾?
文物是古的,可人心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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