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2月26日拂曉,北京北城豆角胡同的瓦片剛被晨風掀動,一隊便衣已悄悄圍住33號院。門內,一個代號“0409”的年輕人還在擦拭電鍵,絲毫不知危險正逼近。幾分鐘后,暗格里的美制SST-I-E型電臺被連人帶槍一并繳獲,李克農親自審看底稿,一紙短訊刺痛了所有人的神經:“炸毀長春14號特路橋,哈爾濱車站埋雷”。至此,潛伏三個多月的暗殺計劃露出真容。
時間倒回到1949年11月。解放軍華北反特監聽臺在深夜捕捉到一串異常短波,呼號混雜,卻夾雜一句生硬的英語:“Tiger one ready”。技術員判斷信號來自城里,于是將報文送往公安部。破譯之后,幾行英文、幾行中文拼在一起,內容赫然提到“毛主席訪蘇線路”。案卷呈到中南海,毛澤東只是提筆寫下八個字:“我行照舊,嚴辦反革”。隨行安全任務轉交給楊奇清,國內搜臺任務交給李克農。
李克農的破綻嗅覺一向從“錢”下手。那年歲月,外匯比槍更好追。偵查處調遍各大銀行賬戶,前三周沒有收獲。一筆自香港經天津再潛入北京的三萬港元匯款,才讓線頭露出來——收款人計愛琳,新橋貿易公司股東。公司老板司徒美堂身份特殊,愛國僑領卻人脈駁雜,誰也不敢貿然驚動。于是,一名偵查員化名“丁秘書”潛入公司,靠著流利的粵語和打字機技藝迅速成了交際骨干。
有意思的是,“丁秘書”上班第二周就發現計愛琳從不露面,卻常有一位孟姓男子替她領文件。暗中盯梢,很快抓到孟廣鑫頻繁往返和平門外虎坊橋梁家園。戶籍科一查,房主沈德乾,其妻計致玫——計愛琳的姐姐。一次夫妻吵架的窗口,沈德乾高喊“我已經報告了”,給偵查員送上了最直白的暗示:錢有問題。
偵查方向隨即鎖定計家。正巧計愛琳賬戶又接到港匯,她讓孟廣鑫去天津取現。偵查組快一步,提前布控黑龍江路中國銀行。孟廣鑫進門、取款、摁印,全部進入鏡頭。“匯款單上的‘計旭’也在北京。”曹純之看著名單,似覺拼圖只差最后一塊。
恰在此時,監聽臺截獲一條捷報:“0409因功晉升少校臺長,獎銀元三百。”代號身份呼之欲出。與此同時,計家通知親友在北海漪瀾堂慶功,偵查員埋伏就位。一名二十余歲的青年在席間做了個并不常見的手勢后離場,他一路繞道,最終拐入豆角胡同33號。戶籍資料顯示,這里正是“計兆祥”的落腳點。計兆祥,計致玫之弟,輔仁大學肄業,1948年北平特警學校特務班畢業。
鎖定地點后,技術人員做了個小動作:在天線上加裝隱蔽電閘。當晚零點剛過,院內電鍵聲起,外部電波突然斷續。實驗成功,敵臺就是這里。李克農要求“要一網打盡”。于是有了文章開頭那場清晨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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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內搜出《古文觀止》密碼本、電臺、左輪。面對鐵證,計兆祥低聲承認:“0409即在下。”李克農并未急審,而是提出一個更大膽的念頭:“照原格式,呼臺北。”計兆祥顫聲回答:“給誰發?”李克農平靜吐出四字:“毛人鳳。”
數千里外,臺北保密局里,毛人鳳正與美國顧問布萊德討論“東北技術縱隊”。聽到電鈴,他以為又是一封“成功電”。譯文傳到眼前,卻只有短短一頁:“萬能臺已被起獲,計兆祥在此給你發報——李克農。”毛人鳳手抖到握不住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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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還寄望于“東北技術縱隊”。然而空投吉東山區的張大平、于冠群剛落地就被俘。公安部順勢安排“假張”“假于”赴哈爾濱松花江飯店會見縱隊司令馬奈。酒過三巡,馬奈拿出組織架構,共一百七十人。等他伸手討委任狀時,蓋章的卻是逮捕令。同步行動在滿洲里、長春展開,縱隊成員無一漏網。
1950年3月14日晚8點,毛澤東專列駛入北京站。站臺燈火通明,李克農在人群后靜立,他并未上前寒暄,只看了看遠處黑暗中的信號燈——那盞燈曾差點熄滅。暗殺計劃就此終結,而軍統“萬能臺”的神話也隨之破產。毛人鳳再無機會翻盤,臺灣情報界從此把“二月二六”當成最沉重的詞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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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這場較量里,技術、資金、人性、耐心層層交織。北京的瓦檐、天津的銀行柜臺、哈爾濱的旅館走廊,每一個細節都可能讓全盤計劃提前曝光,也可能讓潛伏者全身而退。李克農選擇用電波反制電波,以“原汁原味”的信息轟擊對手,既是戰術,更是心理博弈。對1949—1950年的新政權而言,保衛中央首腦的安全不僅關乎一列火車,更關乎整個政權的穩定與威信。一次隱秘卻精彩的反間戰,由此寫進了中國保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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