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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商業聯姻夜 傅沉西的助理發來消息 林小姐 傅總明早九點登門退婚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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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業聯姻前夜,傅沉西的助理發來消息:“林小姐,傅總明早九點登門退婚?!?/p>

      我回了個“好”,開始收拾行李準備消失。

      凌晨兩點,急診電話驚醒了我:“請問是傅沉西的緊急聯系人嗎?他出了嚴重車禍?!?/p>

      趕到醫院時,他渾身是血,卻緊緊攥著退婚協議。

      醒來后,他失憶了,只記得我是他未婚妻。

      “我出車禍時,手里為什么攥著這個?”他指著退婚協議問。

      我笑著撕碎協議:“超市促銷傳單而已,你拼死保護的模樣真可愛?!?/p>

      三個月后,他在書房找到了被修復的協議碎片。

      “林晚,”他聲音嘶啞,“我到底欠你多少?”

      我踮腳吻他:“不多,剛好一輩子?!?/p>

      第一章 退婚通知

      手機屏幕的光,在凌晨一點的黑暗里,刺得林晚眼睛發澀。

      一條新信息,來自傅沉西的特助,周維。措辭禮貌,精準,像他老板一貫的風格,也像一柄開了刃的薄刀,悄無聲息地遞到她眼前。

      “林小姐,抱歉深夜打擾。傅總交代,明日上午九點,他將親自前往府上,與您及林老先生面談。關于兩家既定的婚約,傅總希望做一個了結。相關協議已準備妥當,請您知悉。”

      了結。

      林晚盯著這兩個字看了幾秒,指尖冰涼。屏幕暗下去,映出她沒什么表情的臉。意料之中,不是嗎?從傅家老爺子年初病重,傅沉西以雷霆手段掃清障礙、徹底掌控集團開始,這一天就進入了倒計時。他們之間那點可笑的婚約,本就是商業棋盤上一枚隨時可棄的棋子,以前是兩家合作的紐帶,如今是傅沉西急于甩脫的負累。

      她動了動手指,回了兩個字:“好的。”

      沒有質問,沒有矯情,干脆利落。這才是傅沉西會欣賞的“懂事”。她林晚,裝了這么多年溫順識大體的聯姻工具,臨到散場,總得把戲做足。

      放下手機,她沒有絲毫睡意。起身開了燈,暖黃的光線瞬間鋪滿臥室,卻驅不散心口的寒意。環顧四周,這間她住了二十幾年的臥室,處處透著精心養護的痕跡,也處處透著“林小姐”該有的模樣。規整,妥帖,一絲不亂。

      她走到衣帽間,拉開最底層的抽屜,拿出一個半舊的帆布行李箱。不是那些昂貴精致的定制皮箱,是這個她大學時期用的,能裝,不起眼。

      動作利落,甚至算得上急切。內衣、襪子、幾件最簡單的T恤牛仔褲,常穿的平底鞋。護照、身份證、幾張不常用的銀行卡,一點現金。她從書桌最里側的暗格摸出一個小鐵盒,里面是母親去世前留給她的一對翡翠耳墜,成色不算頂好,卻是她僅有的、完全屬于自己的東西。

      梳妝臺上那些瓶瓶罐罐,衣櫥里那些當季新款,她一眼都沒看。不屬于她的,她不要。

      行李箱合上,立在一旁。凌晨兩點的宅子,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父親在二樓的主臥,想必早已熟睡,夢里或許還在勾勒與傅家聯手更廣闊的商業版圖。他不知道,他精心培養、用來聯姻鞏固地位的女兒,和他未來寄予厚望的“乘龍快婿”,一個即將來退婚,一個正準備消失。

      也好。林晚想。這齣戲,她早就厭煩了。傅沉西來退婚,正好。省了她撕破臉的麻煩。至于之后林家的震怒,父親的失望,產業的波動……那都與她無關了。她受夠了當一枚聽話的棋子。

      她給自己倒了杯水,站在窗前。庭院里的夜燈勾勒出香樟樹的輪廓,沉沉夜色,仿佛能吞噬一切。九點。還有七個小時。傅沉西一向守時,說明早九點,就不會是九點零一分。

      她盤算著時間。六點起床,趁著傭人準備早餐、宅子里最忙亂的時候,拖著箱子從側門離開。叫好的車會在兩個街區外等著。先去機場,隨便買一張最早起飛的票,離開這里,越遠越好。

      心臟某個地方,細細密密地疼了一下。不是因為傅沉西。她對他,早就不抱任何少女幻想了。那點疼痛,大概是為了這二十多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人生,為了那個始終沒能真正按照自己意愿活過的林晚。

      但沒關系,很快就都結束了。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閉上眼。需要休息,哪怕只是假寐。養足精神,才能走得更遠。

      意識剛剛陷入混沌,尖銳的鈴聲猛地炸響!

      不是舒緩的睡眠音樂,是刺耳急促的來電鈴。林晚驚坐而起,心臟狂跳,抓過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上閃爍的是一串陌生號碼,歸屬地是本城。

      凌晨兩點半,陌生來電。

      不詳的預感像冰冷的水蛇,瞬間纏住她的腳踝。她按下接聽,手指微微發抖。

      “喂?”

      “您好,請問是林晚女士嗎?”電話那頭是一個年輕女聲,背景音嘈雜,伴隨著模糊的廣播和急促的腳步聲。

      “我是。”

      “這里是市第一醫院急診中心。我們接到一位車禍重傷的患者,在他手機緊急聯系人里找到了您的號碼?;颊咝彰歉党廖?。情況很危急,請您立刻過來一趟!”

      第二章 血色協議

      電話掛斷后的忙音,像一根粗糙的鐵絲,在林晚耳膜上來回刮擦。

      傅沉西。車禍。重傷。危急。

      每一個詞都認識,組合在一起,卻扭曲成了她無法理解的夢魘。幾個小時前,周維的信息還言猶在耳,那個男人明日就要來親手斬斷他們之間脆弱可笑的關系。現在,他卻躺在急救室里,生死未卜。

      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她掀開被子下床,赤腳踩在地板上,冰涼一路竄到頭頂,讓她打了個寒噤。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胡亂裹上,甚至沒換掉睡裙,拉開門就沖了出去。

      走廊空曠,腳步聲回響,敲擊著死寂的夜。她跑下樓梯,穿過客廳,徑直沖向大門。路過玄關的鏡子,瞥見自己一眼——臉色慘白,頭發凌亂,眼里是壓不住的驚惶。哪里還有半點林家小姐的端莊樣子。

      傭人房里隱約有動靜,大概是被她驚動了。她顧不上解釋,拉開門,凌晨的冷風撲面而來,灌進喉嚨,激起一陣劇烈的咳嗽。她沖進車庫,開出自己那輛最低調不起眼的白色轎車。

      引擎轟鳴,劃破深夜的寧靜。車子像離弦的箭,射向沉沉的黑暗。導航設定市第一醫院,紅色的路線在屏幕上延伸,像是通往某個未知的刑場。

      握著方向盤的指節捏得發白。腦子里亂糟糟的。怎么會出車禍?傅沉西的車技一向很好,司機更是經驗老道。是意外?還是……她不敢深想。退婚的消息,除了周維和她,還有誰知道?傅家內部?林家?那些虎視眈眈的對手?

      車窗外的城市飛快倒退,霓虹模糊成流動的光帶。凌晨的街道空曠,她卻覺得逼仄窒息。心跳聲鼓噪著,和引擎聲混在一起,震得她耳膜發疼。

      終于,刺眼的“急診”紅燈映入眼簾。她幾乎是摔開車門,踉蹌著沖進燈火通明的大廳。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焦灼氣息,瞬間將她淹沒。

      分診臺前圍著一堆人,哭泣的,焦急詢問的,面色麻木的。她擠過去,聲音干澀得厲害:“請問,傅沉西……剛才送來的車禍傷者,在哪里?”

      護士抬頭看了她一眼,迅速在電腦上查詢:“傅沉西?正在三樓手術室搶救。家屬去那邊等候區等?!?/p>

      家屬。這個詞讓林晚晃了一下。她勉強扶住臺面,道了謝,轉身朝樓梯跑去。高跟鞋早就不知丟在哪里,光腳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

      三樓手術室外,長長的走廊,亮得慘白。只有周維一個人靠墻站著,西裝皺巴巴的,領帶松垮,眼鏡后的眼睛布滿血絲,直勾勾地盯著手術室門上那盞“手術中”的紅燈。

      聽到腳步聲,周維轉過頭,看到林晚的瞬間,愣了一下,隨即是更深的疲憊和某種復雜的歉疚。“林小姐?!彼曇羯硢?。

      “他怎么樣?”林晚打斷他,目光釘在那扇門上。

      “很不好?!敝芫S抹了把臉,“車是從側面被撞的,對方酒駕,闖紅燈。傅總坐在后座,撞擊力大部分……司機當場就不行了。傅總送到醫院時,多處骨折,內出血,頭部受到重擊,一直昏迷?!?/p>

      當場死亡?;杳?。內出血。每一個詞都像重錘砸下。林晚靠著墻,才沒讓自己滑下去。喉嚨發緊,想問什么,卻發不出聲音。

      時間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一分一秒都煎熬。慘白的燈光,空曠走廊里單調的儀器嗡鳴,混合著消毒水的氣味,構成一個壓抑得令人絕望的空間。周維偶爾接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處理著車禍后續和公司可能的震蕩。

      林晚只是站著,一動不動,像一尊失去溫度的雕像。腦子里是空的,又好像塞滿了亂麻。她想起傅沉西的樣子。永遠一絲不茍的西裝,冷峻的側臉,看人時沒什么溫度的眼神,公事公辦、不容置疑的語氣。那樣一個強大、精準、仿佛永遠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正躺在里面,生死懸于一線。

      為什么?偏偏是今晚?在來退婚的路上?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世紀,手術室的門終于開了。穿著綠色手術服的醫生走出來,口罩拉在下巴上,滿臉倦色。

      林晚和周維同時搶上前。

      “醫生,他怎么樣?”

      醫生目光掃過他們:“誰是家屬?”

      林晚喉嚨一哽。周維已經開口:“這位是傅先生的未婚妻。”

      醫生看向林晚,語氣平直,帶著見慣生死的麻木:“手術暫時結束了,命算是保住了。但情況還不穩定,顱內有血腫,壓迫神經,需要密切觀察。全身多處骨折,最嚴重的是左腿和肋骨。肺部有挫傷。現在送ICU。能不能醒,醒了之后怎么樣,要看后續恢復和……運氣?!?/p>

      運氣。林晚咀嚼著這兩個字,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悶痛。

      “我們能看看他嗎?”周維問。

      “ICU不能隨便進,有探視時間。先去辦手續吧?!贬t生說完,匆匆離開。

      很快,護士推著移動病床出來。林晚的視線瞬間被抓住。

      傅沉西躺在那里,臉上毫無血色,嘴唇灰白。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隱約透出血跡。身上插著管子,連著各種儀器,屏幕上跳動著曲折的線條和數字。一只手臂打著石膏,被子下的身體輪廓顯得異常脆弱。

      這哪里還是那個叱咤風云、冷硬強勢的傅沉西?

      林晚的目光下移,猛地頓住。

      他的右手,沒有打石膏的那一只,緊握成拳,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而在那僵硬蜷曲的手指間,露出一角被捏得皺巴巴、卻依然能看清抬頭的紙張。

      “退婚協議”幾個加粗的黑體字,刺目驚心。

      他甚至在被撞擊、瀕臨死亡的瞬間,都死死攥著這份要和她劃清界限的文件。

      一股冰寒,從腳底直沖天靈蓋。林晚站在那里,看著護士推著病床從面前經過,看著那紙協議的一角隨著顛簸微微晃動。周遭的一切聲音都遠去了,只剩下自己血液沖刷耳膜的轟鳴,和心臟深處某種東西碎裂的輕響。

      原來,他如此急切,如此決絕。連多等幾個小時都不愿意,連夜都要讓助理通知,迫不及待地在黎明到來前,就要徹底抹去她存在的痕跡。

      而現在,這份急于撇清關系的證明,和他一起,浸泡在血污里,躺在生死邊緣。

      多么諷刺。

      周維也看到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解釋什么,最終只是頹然地垂下頭,低聲說:“傅總……他親自改的協議條款,對林小姐您……還算優厚?!?/p>

      優厚。

      林晚極輕地扯了一下嘴角,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她轉身,對周維說:“我去辦手續?!?/p>

      聲音平靜得連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她走向繳費處的方向,光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步一步,走得穩穩當當。只有垂在身側、微微顫抖的手,泄露了那滔天巨浪下,一絲裂痕。

      第三章 被迫收留

      接下來的幾天,混亂得像一場褪了色的噩夢。

      傅沉西在ICU里住了三天,生命體征才勉強趨于平穩,但人始終沒有蘇醒的跡象。醫生談話時,語氣謹慎:“腦部損傷的影響很難預估,也許明天就醒,也許……需要更長時間。即使醒來,也可能伴隨各種后遺癥?!?/p>

      傅家那邊很快來人了。不是傅老爺子(他仍在療養院,消息被嚴格封鎖),而是傅沉西的一位堂叔和幾個高管,象征性地探視過后,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穩住集團股價和內部權力平衡上。傅沉西突然倒下,留下的權力真空,足夠讓一群豺狼虎豹興奮不已。

      周維忙得腳不沾地,醫院公司兩頭跑,眼下的烏青濃得化不開。他看向林晚的眼神,除了最初的歉疚,又多了幾分復雜的懇求。

      “林小姐,”在傅沉西轉入VIP病房的第二天,周維難得找到機會,單獨和林晚談話,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艱難,“傅總的情況您也看到了。傅家現在……不太平。老爺子那邊不能受刺激,瞞得很緊。其他人……”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巴不得傅總永遠醒不來,或者,至少別再完好無損地回來。”

      林晚靠在病房外的走廊墻上,看著玻璃窗內那個渾身插滿管子、安靜得可怕的男人。窗外是明晃晃的日光,卻透不進這病房半分陰郁。

      “醫生建議,傅總現階段需要絕對靜養,環境要熟悉、穩定,有利于神經恢復。醫院人多眼雜,而且……”周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安全。”

      林晚終于轉過臉,看向他,臉上沒什么表情:“所以?”

      周維似乎難以啟齒,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傅總在本市的幾處住所,恐怕都已被盯上。酒店更不合適。老宅那邊……情況復雜。我們評估了很久,目前最安全、最不引人注目、也最能讓人放松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臉上,意思再明顯不過。

      林晚只覺得荒唐,一股火氣直沖頭頂,卻又被眼前的現實硬生生壓成冰碴。“周特助,你在開玩笑嗎?”她聲音很冷,“我和傅沉西什么關系,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退婚協議還在他手里攥過。你現在讓我把他接回我家?以什么身份?未婚妻?還是前未婚妻?”

      “林小姐!”周維急切地上前半步,姿態放得極低,“我知道這非常強人所難,也……不合情理。但眼下實在是沒有更好的辦法。傅總對您……至少沒有直接的利害沖突。林家那邊,我們也會去溝通。最重要的是,那里相對安全、私密。就算有人查到,你們婚約未正式解除,未婚妻照顧重傷的未婚夫,也說得過去,不會引起過多猜測,反而能麻痹一些人。”

      他喘了口氣,繼續加碼:“所有的醫療支持、護理團隊,我們會秘密安排,絕對專業,不會打擾您的正常生活太久。只要傅總情況稍一穩定,或者我們找到更穩妥的地方,立刻接走。費用方面,更不是問題。另外,傅總之前吩咐過,那份協議里,對您個人是有額外補償的,這部分,無論傅總能否醒來,都會立刻兌現。”

      林晚沉默了。她看著周維焦灼而誠懇的臉,又透過玻璃,看向病房里那個失去意識、任人擺布的男人。

      安全?私密?

      她的公寓,確實符合。那是母親留給她的一個小套間,不在林家大宅,地段不錯但低調,知道的人不多。最重要的是,那里是她計劃中逃離的起點,現在,卻可能要成為囚禁她、以及這個她最想擺脫的男人的牢籠。

      不合情理?豈止是不合情理,簡直是荒謬絕倫。

      可她有選擇嗎?

      傅家內部的傾軋她早有耳聞。如果傅沉西在醫院真出了“意外”,或者被某些人控制起來……她毫不懷疑那些人的手段。而傅沉西一旦真的死了或廢了,林傅兩家的聯盟徹底破裂,林家勢必受到沖擊,她那個好父親,恐怕第一個就會遷怒于她,將她綁上其他利益的戰車。

      眼下,傅沉西活著,并且有恢復的可能,對許多人來說,反而是一種微妙的平衡。而把他放在她這里,看似荒唐,細想之下,竟成了漩渦中一個暫時的、詭異的平靜點。

      她想起那紙被血浸透的退婚協議。傅沉西想切割得干干凈凈。命運卻開了個殘酷的玩笑,把他們以更不堪的方式,更緊密地捆綁在一起。

      良久,林晚極輕地吐出一口氣,聲音疲憊而空洞:“我需要一個專業的護理團隊,二十四小時待命,但平時不能出現在我面前。所有醫療設備和藥品,你們負責。我的公寓,除了指定的醫護人員和……你,未經我允許,任何人不得踏入。時間,最多三個月。三個月后,無論他能不能醒,能不能走,你們必須把他弄走?!?/p>

      周維如蒙大赦,立刻點頭:“一切按您說的辦!謝謝您,林小姐,真的……非常感謝?!?/p>

      林晚沒再說話,轉身走向電梯。背影挺直,卻透著濃重的倦意。

      兩天后,在一系列隱秘的安排下,依舊昏迷的傅沉西被轉移到了林晚的公寓。主臥被改造成了臨時的病房,各種精密的醫療儀器悄然進駐,低調卻高效的專業護士輪班看護。公寓里多了一個沉默的“住客”,也多了無處不在的消毒水味道和儀器規律的滴答聲。

      林晚的生活被徹底打亂。她推掉了所有可有可無的社交,每天除了必要的外出,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自己的書房,或者客廳。她盡量不去主臥,不想看見那個人無知無覺躺在自己床上的樣子。

      父親果然打來了電話,語氣驚疑不定,試探著傅沉西的情況和她的態度。林晚只用“醫生說要靜養,暫時安置在我這里方便照顧”搪塞過去。父親沉默片刻,最終說了句“也好,你多費心”,便掛了電話。利益的天平上,一個活著的、有可能康復的傅沉西,顯然比一紙退婚協議更有價值。林家暫時保持了沉默。

      周維每天會來一次,匯報公司和傅家的情況,處理一些必要文件。他看向林晚的眼神,總是帶著感激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林晚無視這些。她像一只被迫收留了受傷天敵的動物,警惕,疏離,在自己的領地里,劃分出清晰的界限。她按時吃飯,看書,處理一些自己的小投資,偶爾站在陽臺上發呆。夜幕降臨時,公寓里安靜得只剩下儀器運轉的微響,和護士偶爾進出時輕柔的腳步聲。

      直到第七天的傍晚。

      林晚正在廚房煮一碗簡單的面,護士突然從主臥快步走出來,臉上帶著一絲驚喜和不確定:“林小姐,傅先生……他好像動了動手指!”

      第四章 記憶空白

      林晚手里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流理臺上。

      她定了定神,關掉火,擦干手,盡量讓表情顯得平靜無波?!拔铱纯础!?/p>

      走進主臥,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某種病弱的體息撲面而來。窗簾拉開一半,夕陽的余暉給房間鍍上一層黯淡的金色。傅沉西依舊躺在那里,但臉上似乎有了一絲極細微的生氣。他的眼睫在顫動,眉頭無意識地蹙起,嘴唇干裂開幾道血口。

      護士緊張地監測著儀器數據,小聲說:“剛才監測到腦電波活動有明顯變化,手指也動了?!?/p>

      林晚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幾天不見天日,他瘦了很多,臉頰凹陷,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脆弱得不堪一擊。這模樣,任誰也難以將他與那個傳聞中冷酷果決的傅氏掌權人聯系起來。

      像是感應到她的視線,傅沉西的睫毛顫動得更厲害了,掙扎著,緩緩掀開了一條縫隙。

      那眼神起初是渙散的,空洞地對著天花板,好一會兒,才艱難地、一點點地轉動,最終,落在了林晚臉上。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強迫自己站在原地,沒有避開,也沒有靠近。

      他的眼神里,有茫然的探尋,有虛弱的困惑,唯獨沒有林晚熟悉的任何情緒——沒有審視,沒有估量,沒有那種居高臨下的冷淡。

      他看了她很久,久到林晚以為他可能只是睜著眼,意識并未清醒。

      然后,他極其緩慢地、幅度極小地,眨了一下眼。干裂的嘴唇嚅動了一下,發出一點氣音。

      護士驚喜地湊近:“傅先生?您能聽見嗎?感覺怎么樣?”

      傅沉西的眼珠轉向護士,又轉回林晚臉上,眉頭皺得更緊,像是努力在辨認,在回憶。他的目光掃過房間陌生的布置,掃過身上連接的管線和儀器,最后,又定格在林晚身上。

      “……你……”他終于發出了一個模糊的音節,沙啞得厲害。

      林晚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他又努力了一下,視線在她臉上逡巡,帶著一種孩子般的困惑和不確定,輕輕吐出兩個字:

      “……晚晚?”

      林晚的背脊瞬間僵直。

      晚晚。這是小時候,母親偶爾會叫的乳名。后來母親去世,就再也沒人叫過。傅沉西……他從未這樣叫過她。他們之間,最“親密”的稱呼,也不過是客套疏離的“林小姐”。

      護士不明所以,笑著應和:“對對,林小姐一直在呢。傅先生,您總算醒了,真是太好了!”

      傅沉西卻像是沒聽到護士的話,眼睛只看著林晚,那眼神里的茫然漸漸被一種微弱的、依賴般的確認取代。他極其緩慢地,試圖移動那只沒打石膏的右手。

      林晚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他的手指動了動,似乎想抬起,卻無力地落在被單上。他的目光也跟著下落,然后,凝固了。

      那只手的旁邊,病號服的口袋邊緣,露出一點皺巴巴的、帶著暗褐痕跡的紙角——是那天被他死死攥在手里,后來護士清理時暫時放在那里的退婚協議。血跡已經干涸,變成了難看的污漬,但“協議”兩個字,依然隱約可辨。

      傅沉西的視線死死釘在那一點紙角上。他看了很久,久到房間里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然后,他極其緩慢地,重新抬起頭,看向林晚。這一次,他眼底的茫然被一種更深切的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取代。

      他張了張嘴,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一種急于求證的不安,一字一頓地問:

      “……這……是什么?”

      他的目光,從林晚臉上,移到那紙協議上,又移回來。

      “我……我好像……不記得了?!彼凵窨斩矗貞浿碱^因為用力而緊鎖,卻只換來一片空白后的痛苦,“我……我是誰?你……又是誰?為什么……這個東西,會在這里?”

      他抬起那只能動的手,極其艱難地,指了指那露出的一角協議。

      “它……很重要嗎?我……我好像……把它抓得很緊……”

      林晚站在床邊,夕陽的最后一點光從她身后打過來,在她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她看著床上這個男人,看著他眼中全然陌生、脆弱不安的空白,看著他對自己、對周圍、甚至對那份曾視若珍寶(用來擺脫她)的協議的徹底遺忘。

      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荒謬感,再次席卷了她。

      原來,命運開的玩笑,沒有最殘酷,只有更殘酷。

      傅沉西忘了一切。忘了他的商業帝國,忘了他的野心算計,忘了他們之間冰冷的婚約,也忘了……他迫不及待要簽署的退婚協議。

      而現在,他是她的“未婚夫”,重傷未愈,記憶全失,茫然無措地躺在她的床上,用那種全然依賴又惶恐的眼神望著她,問她:這是什么?我是誰?你是誰?

      護士已經機靈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將這一室詭異的寂靜留給他們兩人。

      儀器規律的滴答聲,成了唯一的時間刻度。

      林晚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床邊。她俯下身,伸出手,在傅沉西緊緊盯著、帶著驚疑的目光中,用兩根手指,捏住了那露出一角的紙張。

      輕輕一抽。

      帶著干涸血污、皺得不成樣子的退婚協議,完整地出現在她手中。

      傅沉西的呼吸似乎屏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又看看那紙,像是在等待一個關乎生死存亡的判決。

      林晚垂下眼睫,目光掃過協議上那些冰冷的條款,那些曾經(或許現在仍是)切割他們關系的字句。然后,她抬起手。

      “嗤啦——”

      清脆的撕裂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

      傅沉西猛地一顫,瞳孔微微收縮。

      林晚面無表情,一下,又一下,緩慢而堅定地將那幾張紙撕成碎片。碎片像蒼白的蝴蝶,從她指間紛紛揚揚落下,飄落在深色的被單上,地板上。

      最后,她將手中剩余的碎紙揉成一團,隨手丟進床邊的垃圾桶。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做完這一切,她重新看向傅沉西。臉上,緩緩綻開一個極淺、極淡的笑容。那笑容甚至算得上溫柔,眼底卻沒有絲毫溫度。

      她微微傾身,靠近他一些,聲音輕柔,如同耳語,卻字字清晰地敲進他空白的記憶里:

      “這個啊……”

      “沒什么重要的。不過是……一張超市促銷的宣傳單罷了?!?/p>

      她頓了一下,目光落在他依舊帶著驚愕和茫然的臉上,笑意加深了些,語氣里甚至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親昵的調侃:

      “看你昏迷時都把它攥得那么緊,一副拼死也要保護的樣子……”

      “傅沉西,你可真是……”

      她輕輕歪了歪頭,吐出最后三個字:

      “……可愛呢?!?/p>

      第五章 表演開始

      “超市促銷……傳單?”

      傅沉西重復著這幾個字,眼神里的茫然非但沒有散去,反而因為林晚過于平靜甚至帶著笑意的反應,而攪得更渾。他試圖在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睛里尋找答案,卻只看到一片溫和的、深不見底的湖泊。

      “可我……”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喉嚨干澀發痛,“我覺得它……很重要。心里……很慌?!?/p>

      “那是因為你撞到了頭,記憶混亂了?!绷滞碇逼鹕?,語氣自然,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她按下呼叫鈴,“醫生說你醒了可能會有認知障礙,記憶缺失,甚至出現一些錯誤的感知。別多想,放輕松?!?/p>

      護士很快進來,后面跟著接到通知匆匆趕來的主治醫生和周維。小小的主臥瞬間顯得有些擁擠。

      醫生上前做初步檢查,詢問傅沉西的感覺。傅沉西配合著,回答卻大多簡短,目光時不時越過醫生的肩膀,投向站在床尾的林晚。林晚只是安靜地站著,臉上帶著適度的關切,偶爾與周維交換一個眼神。

      周維眼神復雜,震驚于傅沉西的失憶,更驚愕于林晚那番“超市傳單”的說辭。但他迅速掩飾好情緒,配合著醫生,適時補充一些“傅先生出事前正在去超市的路上”之類的模糊信息。

      初步檢查后,醫生將林晚和周維叫到門外。

      “傅先生身體基礎指標在好轉,但記憶缺失的情況比較嚴重,屬于逆行性遺忘,對出事前后一段時間,甚至更久的事情可能都沒有印象。腦部血腫吸收需要時間,功能恢復因人而異。目前看,認知和邏輯能力基本在線,這是個好現象。但記憶能否恢復,什么時候恢復,不確定。”

      “他現在很依賴林小姐,”醫生看向林晚,“把您當成了唯一的錨點。這種心理依賴對穩定情緒、配合治療有積極作用。家屬……或者說,林小姐,您可能需要多費心。”

      林晚點了點頭,沒說什么。

      周維低聲問:“關于記憶,我們需要做什么引導嗎?”

      “順其自然,不要強行刺激。可以慢慢提供一些基本信息,但不要操之過急,以免引起焦慮或抗拒。安全、熟悉的環境最重要?!?/p>

      醫生離開后,周維看向林晚,欲言又止。

      “按醫生說的做。”林晚先開了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他現在只記得‘晚晚’,記得我是他‘未婚妻’。在他恢復記憶,或者你們找到更合適的地方之前,這個劇本,我們得演下去。”

      “可是那份協議……”周維想起被撕碎的紙片,頭皮發麻。

      “協議不存在了?!绷滞泶驍嗨?,目光清冷,“在他想起來之前,或者在你家傅總有能力重新起草一份之前,我們就是即將結婚的未婚夫妻。這是目前對他最安全、對你們傅家、甚至對我林家,都最省事的局面。周特助,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該怎么做。”

      周維沉默了。他當然明白其中的利害。一個失憶的、依賴“未婚妻”的傅沉西,遠比一個清醒的、要退婚的傅沉西,更容易被某些人暫時忽視,也更容易被掌控(在某種層面上)。而林晚的配合,是這個脆弱平衡的關鍵。

      “我明白了,林小姐?!敝芫S鄭重地說,“一切聽您安排。對外,我會統一口徑。公司那邊,傅總‘因傷靜養,由未婚妻林小姐悉心照顧’,暫時不會有人打擾?!?/p>

      “嗯。”林晚轉身,準備回病房,又停住,“給他換個房間。主臥儀器太多,不像個‘家’。把次臥整理出來,布置得像……情侶該住的樣子。醫療設備盡量隱蔽?!?/p>

      “是。”

      重新走進房間,傅沉西正半靠在搖高了的床頭上,護士在給他喂水。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林晚。

      “晚晚,”他叫了一聲,語氣里帶著一絲不確定的試探,“他們……說我出了車禍。很多事情不記得了。我們……真的是未婚夫妻嗎?”

      林晚走到床邊,接過護士手里的水杯,很自然地坐了下來?!爱斎??!彼ㄆ鹨簧姿f到他唇邊,動作嫻熟得仿佛做過千百遍,“我們訂婚快一年了。你呀,就是工作太拼,開車都不小心?!?/p>

      傅沉西順從地喝了水,眼睛卻一直看著她,像是在努力從她臉上尋找熟悉感。“我……我好像有點印象。你……你對我很好?!?/p>

      “是嗎?”林晚笑了笑,抽出紙巾輕輕擦掉他嘴角的水漬,“那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別總讓我擔心?!?/p>

      她的動作溫柔,語氣親昵,眼神卻平靜無波,像是在完成一套設定好的程序。

      傅沉西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張臉。蒼白,清秀,談不上多么驚艷,但很耐看。尤其是眼睛,形狀很好看,只是里面仿佛隔著一層霧,讓他看不真切。她說他們是未婚夫妻,他心底卻有一種古怪的疏離感??裳巯?,除了她,他似乎一無所有,一無所知。

      他低下頭,看見自己纏滿繃帶的身體,又想起那份被撕碎的“超市傳單”。心底的疑惑像水底的氣泡,咕嘟咕嘟往上冒,卻找不到出口。

      “我……我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忽然問。

      林晚喂水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恢復自然?!澳阊?,是個工作狂,嚴肅,挑剔,有時候有點不近人情?!彼f著,語氣里帶著點無奈的嗔怪,“但對我……還算不錯?!?/p>

      傅沉西仔細聽著,試圖在空白的腦海里勾勒出一個形象,卻徒勞無功?!澳恰覀兗夷兀课腋改浮?/p>

      “你母親很早就過世了。父親身體不好,在療養院?!绷滞淼穆曇羝椒€,聽不出情緒,“傅氏集團是你父親的心血,現在主要由你打理。你這次出事,公司那邊有周特助他們看著,暫時沒事?!?/p>

      信息量很大,傅沉西消化著,眉頭又皺了起來。他覺得這些信息很遙遠,很模糊,無法激起任何情感的漣漪。

      “別想太多了?!绷滞矸畔滤?,替他掖了掖被角,“現在最重要的,是把身體養好。記憶的事,慢慢來。我……我會陪著你。”

      她的手不經意間擦過他的手背。傅沉西的手指蜷縮了一下。那觸感微涼,細膩,卻讓他心頭莫名一跳,不是親近,而是一種更復雜的、難以言喻的感覺。

      他看著她起身,走向門口,背影纖細挺直。陽光從走廊窗戶照進來,給她輪廓鍍上一層淡淡的金邊。

      “晚晚。”他忍不住又叫了一聲。

      林晚停在門口,回頭看他。

      “謝謝。”傅沉西說,聲音依舊沙啞,眼神卻認真。

      林晚怔了一瞬,隨即彎了彎唇角:“好好休息。”

      門輕輕關上。

      傅沉西獨自留在房間里,目光落在垃圾桶里那一團刺眼的紙團上。超市促銷傳單?拼死保護?

      他閉上眼,努力想抓住腦海里任何一點閃過的碎片。卻只有一片虛無的黑暗,和黑暗盡頭,那個叫他“晚晚”的、笑容溫和卻看不清眼底的女人。

      表演開始了。

      而他,是這個舞臺上,唯一不知道自己臺詞,卻不得不配合演出的演員。

      第六章 裂痕初現

      次臥很快被重新布置。暖色調的墻紙,柔軟的地毯,同色系的窗簾和床品,角落擺上綠植,書架放了幾本財經雜志和文學小說(林晚隨手放的),墻上甚至掛了一幅仿莫奈的睡蓮復制品——力求營造出一種“情侶溫馨小窩”的假象。必要的醫療監測設備被巧妙地隱藏在床頭柜和窗簾后,連接線也用裝飾品仔細遮蓋。

      傅沉西搬了進來。身體依舊虛弱,大部分時間需要臥床,左腿打著厚重的石膏,肋骨固定著,稍微一動就疼得冷汗涔涔。但意識是清醒的,這清醒在空白的記憶襯托下,顯得格外焦灼。

      林晚履行著一個“未婚妻”表面上的職責。她雇了一個做飯打掃的鐘點工,每天固定時間過來,準備三餐和必要的清潔。她自己則負責傅沉西的“陪伴”。

      她會在早餐后,坐在次臥的單人沙發里,用平板電腦處理一些郵件,或者看書。傅沉西有時會看著她出神,有時會嘗試問一些問題。

      “我們是怎么認識的?”有一天,他問。

      林晚從書頁上抬起頭,目光平靜:“商業酒會。林家和李家……哦,傅家有合作。雙方長輩覺得合適,就撮合了。”

      “就這么簡單?”

      “商業聯姻,需要多復雜?”林晚反問,語氣里聽不出喜怒。

      傅沉西沉默了。商業聯姻。這個詞讓他本能地感到一種束縛和冰冷,可再看看這房間,看看眼前平靜為他削蘋果的女人,又似乎沒那么糟糕。

      “我對你……好嗎?”他又問,這個問題似乎困擾他許久了。

      林晚削蘋果的手很穩,果皮連綿不斷。“還不錯。你會記得我喜歡吃什么,出差會帶禮物,雖然經常是助理挑的。忙起來幾天不見人影,但該有的場合,會陪我出席。”

      她說的都是事實,只是過濾掉了所有的情感內核,只剩下程式化的外殼。禮物是助理按清單買的,出席場合是維護形象的需要,記得喜好或許只是因為他過目不忘。

      傅沉西卻似乎從這平鋪直敘里,捕捉到一絲“正?!鼻閭H該有的樣子,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一點。他看著她遞過來的、切成小塊的蘋果,伸手去接。指尖相觸,她很快縮回手。

      “你好像……不太喜歡肢體接觸?”他拿起蘋果塊,狀似無意地問。

      林晚擦拭水果刀的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你以前也不喜歡。”她淡淡地說,“我們都很忙,習慣保持距離?!?/p>

      是嗎?傅沉西咀嚼著蘋果,甜脆的汁水在口腔漫開??伤麨槭裁从X得,剛才她指尖的冰涼和迅速的撤離,不是因為“習慣”,而是因為……排斥?

      夜里,傅沉西睡得并不安穩。頭痛時常襲來,斷斷續續的夢境光怪陸離,碎片一樣閃現:高速行駛的車燈,刺耳的剎車和撞擊聲,玻璃碎裂的脆響,冰冷的恐懼……還有,一份文件,白色的紙,黑色的字,在他眼前晃動,他想看清,卻總是抓不住。

      有時會夢見林晚。夢見她站在很遠的地方,穿著白色的裙子,對他微笑,笑容卻模糊不清。他想走近,地面卻突然裂開深淵。

      他常常在深夜驚醒,渾身冷汗,心跳如鼓。房間里只有儀器幽微的光和窗外透進的、城市永不熄滅的燈火余光。寂靜被放大,孤獨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這個時候,他會格外想見到林晚,想確認她的存在,確認自己并非全然漂浮在虛無中。

      有一次,他疼得實在厲害,按了呼叫鈴。值夜的護士很快進來,做了處理。疼痛稍緩,他卻睡不著了。

      “林小姐睡了嗎?”他問護士。

      護士看了看時間,凌晨三點。“應該睡了吧。傅先生需要什么嗎?”

      “沒事?!备党廖鲹u搖頭。

      護士離開后,他盯著天花板,忽然很想聽聽她的聲音,或者只是知道她在附近。他小心地挪動身體,忍著左腿和肋骨的劇痛,一點一點蹭到床邊,拿起護士留下的內部通話器(連接著客廳和林晚的臥室)。他記得林晚說過,有事可以用這個叫她。

      手指在按鍵上徘徊了很久。最終,他只是輕輕放下,沒有按下。

      他有什么立場在深夜打擾她?憑一個他毫無印象的“未婚夫”身份?憑她這些天客氣而疏離的照顧?

      莫名的煩躁和無力感攥住了他。

      白天,林晚的“照顧”無可挑剔。飲食起居,用藥復查,她安排得井井有條。甚至在他復健師到來,進行痛苦的被動活動時,她也會在一旁看著,偶爾遞上毛巾或水。

      但她很少主動觸碰他。遞東西時總會小心避開手指接觸。站在床邊,總是保持著一步以上的距離。她的笑容標準,語氣溫和,眼神卻像隔著一層磨砂玻璃。

      傅沉西開始觀察她。觀察她微微蹙眉時眼角細小的紋路,觀察她走神時望向窗外的側臉,觀察她接聽某些電話時瞬間冷下來的語氣(雖然她很快會調整回溫和),觀察她獨自在客廳看書時,那挺直卻莫名顯得孤寂的背影。

      他發現自己對她的了解,全部來自于她單方面的、滴水不漏的陳述。而關于她自己,她幾乎從不提及。她的喜好,她的朋友,她的過去,一片空白。

      有一次,鐘點工阿姨打掃時,不小心碰掉了書房架子上的一個鐵皮盒子。盒子沒鎖,蓋子摔開,里面掉出幾張舊照片和一對翡翠耳墜。

      阿姨慌忙去撿。林晚正好從廚房出來,看到散落的東西,臉色瞬間變了。她幾步沖過去,幾乎是搶一般從阿姨手里拿過盒子和照片,聲音冷硬:“這里不用你收拾了,出去?!?/p>

      阿姨嚇住了,連聲道歉退了出去。

      傅沉西坐在輪椅上(他最近開始能短暫坐一會兒),在客廳角落目睹了全過程。他看見林晚蹲在地上,背對著他,小心翼翼地將照片撿起,用手指輕輕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塵,然后將它們和耳墜一起,仔細地放回鐵盒,抱在懷里。她的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么。

      那一刻,她身上那層溫和從容的殼,裂開了一道細縫,泄露出底下深重的、冰冷的悲傷。

      傅沉西的心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那悲傷如此真切,與他無關,卻莫名牽動了他空蕩蕩的心緒。

      他沒有出聲,默默轉著輪椅回了次臥。

      那天晚上,林晚沒有像往常一樣來道晚安。傅沉西等到很晚,最終自己熄了燈。

      黑暗中,他睜著眼。

      失憶像是把他拋進了一個巨大的、空無一物的房間。林晚是房間里唯一的光源,唯一的聲音,唯一的參照物。他本能地想靠近,想抓住,想從那光和聲音里,拼湊出自己的模樣,找回來路。

      可那光源是冷的,聲音是隔著墻壁傳來的,參照物本身,似乎也籠罩在迷霧里。

      他開始意識到,這看似平靜的“休養”,底下暗流洶涌。他遺忘的,或許不僅僅是名字和身份。而眼前這個叫做“晚晚”、是他“未婚妻”的女人,心里藏著另一個故事,一個與他所知(所被告知)的版本,截然不同的故事。

      裂痕,早已存在。只是失憶的他,剛剛觸摸到它的邊緣。

      后續在主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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