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稍往前推。1938年4月,武漢江灘霧氣未散。葉挺剛結束募集物資的奔波,來新四軍辦事處找周恩來討論北移部隊的計劃。門口正好碰見郭沫若——那年的郭沫若,受陳誠之邀準備出任軍委會政治部第三廳廳長,心里卻滿是疑惑。葉挺握著他的手,直截了當:“這種安排聽著就別扭。”郭沫若一笑,沒有反駁。晚上,兩人又去江邊找周恩來當面求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幾乎成了三個人共同的口頭禪。話題越聊越深,郭沫若隨手寫下“ 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贈給葉挺,權當壯行。墨跡未干,葉挺就命副官裱起來放進皮箱——那段標語日后成了他在囚籠里支撐意志的燈盞。
抗戰進入相持階段后,葉挺的軍旅節奏愈發緊湊。1941年1月,新四軍軍部突圍皖南失利,9000多名官兵陷入重圍。槍聲、雨聲、呼號聲混雜。葉挺彈盡糧絕,被俘前夕,他把裱好的字條塞進胸口,抬頭對身邊警衛員說了一句:“別怕,總有出去那天。”此后五年,他輾轉上饒、恩施、桂林直至重慶郊外,日日面對蔣介石的軟硬兼施。威逼利誘、探監游說——手段五花八門,葉挺卻守著那句“匹夫志”,紋絲不動。國民黨方面甚至承諾高官厚祿,只要公開“悔過”;他淡淡一句:“不必多說。”
時間線來到1946年3月4日。抗戰已勝利近半年,中共中央多方施壓,蔣介石終于放人。葉挺走出白公館時,身形比從前消瘦,步速卻依舊利落。當晚,他被護送到紅巖村。剛坐下不久,門口又響起熟悉的腳步聲。郭沫若披著灰呢大衣,推門而入。昏黃的油燈下,兩人對視幾秒,誰都沒急著開口;沉默更勝千言。片刻后,葉挺先笑:“沫若,你還記得那句話嗎?”燈光搖曳,墻上映出并肩而立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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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盛夏,葉劍眉敲開郭沫若住宅的小鐵門。她已是中年,眉眼間卻仍能看出幾分父親的影子。客廳里悶熱,老先生卻堅持擺上一壺滾水。談到葉挺舊事,葉劍眉提出想要郭老再寫《囚歌》。郭沫若當即起身取紙,“筆墨早就準備好了。”不到半刻,七言句子已順勢走完,落款“炬火”兩字遒勁有力。從頭到尾,他沒有看原稿,仿佛詩句長在血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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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伐開始的意氣、皖南突圍的悲烈、囚籠里的詩篇、紅巖村里的重逢……所有片段交織,塑造了一段在中國近現代革命史上獨具分量的友誼。兩位戰士,一支筆、一把劍,各守半壁山河。葉挺說過:“志向這種東西,是給自己看的,不是給別人聽的。”郭沫若用整整一生,把這句話寫成注腳。而那枚簡陋卻燦亮的圓章,也就成了中國人骨子里“不奪志、不低頭”的生動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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