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
1944年秋天，日軍第3戰車師團的指揮官站在一片泥濘的廣西公路邊，看著前方一輛接一輛熄火的坦克，臉色一點點沉下來。
“油呢？”他問。
副官低聲說：“從全州撤回來時，已經用光了。”
沒油了。
全師團上百輛坦克，成了不能動的鐵塊。
那一刻他明白，這場仗，再打下去就是白送命。
可就在半年前，這支部隊是被當作王牌調到中國來的。
誰都沒想到，會落到這個地步。
那時候的日本，正陷入多線潰敗。
一邊是太平洋戰場節節敗退，一邊是美國B-29轟炸機已經飛臨東京。
日本本土的燃料、物資、工業產能，全都跟不上了。
軍部想出的對策，是打通從東北到東南亞的陸上交通線——也就是所謂的“一號作戰”。
可問題是，這條線要穿過整個中國中部。
而中國這邊，雖然局部戰斗力不如日軍，但抗戰已經打了七年，后方根據地不斷擴大，國民政府和地方軍閥都還在死撐，游擊隊也活躍。
真要打穿這條線，絕不是輕松事。
為了這場戰役，日軍幾乎把能調的都調來了。
光是在中國戰場，就集中了50多萬兵力，1500門火炮，近800輛裝甲車，10萬匹馬，1.5萬輛汽車，背后是整整半年用量的油料和彈藥。
數額嚇人。
按照《昭和財政史》的記載，這場戰役耗掉了278億日元，超過了淞滬會戰和武漢會戰的總和。
日本戰前的重工業年產值也不過190億日元。
換句話說，打這一仗的錢，本可以建起一個全新的重工業體系。
可他們還是打了。
開戰之后，日軍勢如破竹。
從河南一路打到廣西，拿下146座城市，占了20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
中國軍隊損失慘重，不少部隊甚至連主力都沒來得及部署就被迫撤退。
在日軍看來，這叫“戰略大捷”。
可問題也隨之而來。
首先是補給線太長，根本守不住。
比如粵漢鐵路，雖然名義上被打通了，但實際上沿線中國軍隊一直在打游擊，根本沒法穩定運輸。
而且戰線一拉長，后勤就變得吃力。
廣西那段路，物資甚至得靠人力推車送到前線。
其次是人力和裝備損耗嚴重。
關東軍抽調出來的戰車師團，根本沒料到南方山區的地形這么惡劣，坦克壓根施展不開。
一旦沒油，就只能當固定火力點用，失去了機動性。
更麻煩的是，1945年初，孫元良的部隊從西面反攻，把桂林和柳州打下來了。
日軍在廣西的主力被迫撤回湖南，等于辛辛苦苦打下的交通線，又被一刀切斷了。
那會兒的日本，已經沒有能力再組織一場同等級別的戰役了。
而與此同時，太平洋那邊的形勢越來越糟。1944年10月，萊特灣海戰一打，日本海軍幾乎全軍覆沒。
航母、戰列艦、巡洋艦損失慘重，從此徹底喪失制海權。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南洋的石油、橡膠、錫礦，全都運不回去了。
日本本土的軍工業開始癱瘓，飛機造出來沒油飛，坦克造出來沒油開。
連運輸船都沒法正常出港，很多物資根本沒機會離開碼頭。
而美國的B-29轟炸機，已經開始從中國西南和太平洋島嶼起飛，對日本本土實施轟炸。
那種轟炸，不挑工廠、不挑軍營，直接把東京、名古屋、大阪這些城市一把火點起來。
日本的城市開始一片片燃燒。
再說回中國戰場。
雖然豫湘桂戰役讓中國軍隊損失不小，可日軍在那之后，幾乎再也沒發起過像樣的進攻了。
兵力被分散，后勤被拖垮，很多地方的日軍只能死守陣地，連主動出擊的能力都沒了。
這時候，很多抗日根據地開始擴大，八路軍、新四軍、地方武裝紛紛趁機反攻。
到1945年年中，中國敵后根據地的控制面積已經超過百萬平方公里。
日軍在中國的占領區，越來越像一個個孤島。
那種感覺，就像一只被割斷血管的野獸，還在掙扎，可是再也沒力氣撲出來。
再后來，就到了1945年8月。
美國在廣島和長崎投下兩顆原子彈，蘇聯也對日宣戰，滿洲的關東軍被迅速擊潰。
日本天皇通過廣播宣布無條件投降。
豫湘桂戰役結束還不到一年。
有人后來問日軍參謀本部的軍官：“你們當初為什么要在中國投入那么多兵力？”
那人沉默很久，說了一句：“那時候，我們已經沒有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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