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二十二年,一封沾著血跡的戰(zhàn)報送進了長安太極宮。
按照慣例,邊關(guān)大將戰(zhàn)死,接下來走的流程應(yīng)該是皇帝痛哭、罷朝三天、追贈高官、厚恤家屬。
可這一次,當李世民看完戰(zhàn)報后,反應(yīng)卻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要知道,死的那位叫郭孝恪。
他不光是當年“虎牢關(guān)之戰(zhàn)”的首功之臣,更是大唐經(jīng)略西域的一把尖刀。
為什么人剛死,李世民就要讓他“身敗名裂”?
其實吧,李世民發(fā)火的原因很簡單:這個仗打得太窩囊,死得太不值的了。
在歷史的牌局上,哪怕你前面贏了九十九把,只要在最后一把因為傲慢而掉以輕心,不僅可能輸?shù)舻籽潱踔吝B離場的機會都沒有。
說起郭孝恪這人,在成為大唐安西都護之前,他其實是個極具眼光的“風(fēng)險投資人”。
隋朝末年那會兒,天下亂成了一鍋粥。
郭孝恪那時候還是個小年輕,但他并沒有像普通老百姓那樣四處逃難,而是在老家陽翟拉起了一支幾百人的隊伍。
他心里門兒清:亂世之中,手里有兵才有說話的份。
但他更聰明的一點在于,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當皇帝的那塊料。
既然當不了老板,那就找個最有潛力的老板。
于是,他帶著這幾百號人的身家性命,一股腦全押在了當時聲勢最大的瓦崗軍首領(lǐng)李密身上。
李密一看,這小伙子帶資進組,很上道,直接把他安排給了手下最猛的大將徐世勣(也就是后來的李勣)做副手。
這波操作,讓郭孝恪完成了從草根到將領(lǐng)的第一次階級躍遷。
但真正的考驗,往往在老板倒臺之后才開始。
沒過多久,李密就被王世充打崩了,無奈之下跑去長安投奔了李淵。
這下河南的局勢瞬間崩盤,原本瓦崗系的將領(lǐng)們?yōu)榱吮C娂姼膿Q門庭,向勝利者王世充投降。
這時候,留守黎陽的郭孝恪和徐世勣面臨著人生最大的抉擇。
按照常理,主公都跑了,地盤肯定守不住,投降新貴王世充是止損的最佳方案。
但這哥倆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他們守著黎陽孤城,堅決不降王世充,而是要把這塊地盤和庫房里的糧食,完完整整地“隔空”獻給遠在長安的大唐。
這一手簡直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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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保全了忠義的名聲,又給大唐東出爭奪天下保留了最重要的橋頭堡。
李淵聽完匯報大喜過望,郭孝恪由此正式進入了大唐的核心權(quán)力圈。
這就叫眼光,別人只看眼前的紅利,聰明人看的卻是未來的風(fēng)口。
不過命運總愛開玩笑。
剛端上大唐的鐵飯碗,河北的竇建德又殺了過來。
黎陽失守,郭孝恪和徐世勣這對難兄難弟成了俘虜。
在敵營的日子里,郭孝恪展現(xiàn)出了極深的城府。
他沒有硬碰硬地當烈士,那樣太傻;他表面順從,暗中觀察。
直到一年后,趁著竇建德內(nèi)部不穩(wěn)、河南民變四起的機會,他竟然策劃了一場驚天大逃亡,不僅自己跑了,還拉著徐世勣一起成功歸隊長安。
這一來一回,不僅沒被當成叛徒,反而因為“身在曹營心在漢”的經(jīng)歷,被李世民視為心腹。
真正讓郭孝恪在史書中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是決定大唐國運的虎牢關(guān)之戰(zhàn)。
那是武德四年,李世民的大軍像鐵鉗一樣圍困洛陽的王世充。
就在王世充快要撐不住的時候,竇建德率領(lǐng)十萬大軍從河北南下馳援。
前有堅城未下,后有十萬追兵,唐軍內(nèi)部人心惶惶,絕大多數(shù)將領(lǐng)都建議暫避鋒芒,退守關(guān)中。
這時候,郭孝恪站了出來。
在那個充滿失敗主義情緒的軍帳里,他把手重重地指在了地圖上的一個點——虎牢關(guān)。
他的邏輯非常清晰:竇建德雖然人多,但遠道而來,想的就是速戰(zhàn)速決;如果大唐搶先占據(jù)虎牢天險,就能像釘子一樣卡在王、竇兩大集團中間。
這不僅僅是戰(zhàn)術(shù)上的阻擊,更是戰(zhàn)略上的“切香腸”。
這個大膽的建議,與李世民內(nèi)心深處的冒險基因產(chǎn)生了劇烈共鳴。
隨后的故事大家都很熟悉了,李世民僅帶三千五百精銳玄甲軍疾馳虎牢,一戰(zhàn)擒雙王。
慶功宴上,李世民當著所有人的面指著郭孝恪說:“抓獲竇建德的計謀,首功歸你。”
如果故事到這里結(jié)束,郭孝恪將作為一個完美的智將名垂青史。
但歷史的殘酷在于,它總是在人最高光的時刻埋下伏筆。
貞觀十六年,郭孝恪出任安西都護,成了大唐在西域的最高軍事長官。
那幾年的郭孝恪,簡直就是西域諸國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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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兩千輕騎就敢追著西突厥的可汗打,三千步騎就能奔襲焉耆生擒國王。
在大唐國力鼎盛的背景下,郭孝恪在西域建立起了絕對的心理優(yōu)勢。
這種優(yōu)勢讓他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西域的這些對手,不過是些土雞瓦狗。
恰恰是這種常勝將軍的傲慢,在貞觀二十二年釀成了大禍。
那一年,唐軍大舉征討龜茲。
在攻破龜茲都城后,主帥阿史那社爾率主力繼續(xù)追擊逃跑的龜茲王,留下郭孝恪守城。
此時的郭孝恪,完全放松了警惕。
他覺的這座城市己經(jīng)被打服了,根本沒必要搞嚴密的軍事管制,居然大大咧咧地在城外扎營。
龜茲的國相那利并沒有死心,他利用郭孝恪的輕敵,暗中勾結(jié)城內(nèi)的殘余勢力發(fā)動了暴亂。
當城內(nèi)火光沖天時,郭孝恪做出了最后一個、也是最致命的錯誤決定——他沒有集結(jié)重兵穩(wěn)步推進,而是僅僅帶著一千多人的親衛(wèi)隊,憑著一股血勇直接沖進了城里,想去“平事”。
這可不是兩軍對壘的平原野戰(zhàn),而是兇險萬分的巷戰(zhàn)。
在錯綜復(fù)雜的街道中,郭孝恪的騎兵優(yōu)勢蕩然無存,原本已經(jīng)投降的龜茲士兵也紛紛反水。
大唐的安西都護,就這樣陷入了人民戰(zhàn)爭的汪洋大海。
最終,在這場毫無章法的混戰(zhàn)中,郭孝恪身中流矢,與其子郭待詔一同壯烈戰(zhàn)死。
消息傳回長安,李世民之所以震怒,并非無情,而是痛心。
一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將,沒有死在沖鋒陷陣的疆場,卻因為麻痹大意死在了剛剛征服的城市里,這種低級失誤在軍事上是不可原諒的。
所謂名將,不是看你殺過多少人,而是看你能不能控制住自己膨脹的內(nèi)心。
不過,李世民終究是李世民。
在情緒平復(fù)后,他想起了當年虎牢關(guān)前的那個夜晚,想起了郭孝恪半生戎馬的功勛。
他最終撤銷了懲罰,重新下詔厚葬,并優(yōu)撫其親屬。
公元648年,大唐少了一位名將,而西域的風(fēng)沙中,多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參考資料:
劉昫等,《舊唐書·卷八十三·列傳第三十三》,中華書局,1975年。
歐陽修等,《新唐書·卷一百一十一·列傳第三十六》,中華書局,1975年。
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一百九十九》,中華書局,195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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