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發生在一千七百多年前的頂級政治博弈,當事人直到咽氣的前一刻,都以為自己布下了一個萬世不拔的完美神局。
景初三年(239年)正月初一,這一天絕對是曹魏集團破產倒計時的開始。
洛陽皇宮里全是苦澀的藥味,才35歲的魏明帝曹叡躺在床上,眼看就要不行了。
就在這腦子已經不太清醒的最后關頭,他簽發了一張足以讓整個三國歷史改道的“人事任命書”:把原來定好的五個輔政大臣全部炒了魷魚,轉手把那個看起來快要老死、而且一臉忠誠的司馬懿,硬生生拉進了董事會核心。
當時沒人覺的這有什么不對,畢竟司馬懿都六十多了,還能活幾天?
誰知道,就是這個看起來是為了搞“權力平衡”的小動作,直接把曹家的江山送上了斷頭臺。
這事兒吧,得從兩年前說起。
咱們把時間倒回到青龍五年(237年),那年正月,有個叫山茌縣的小地方,火急火燎地送來報告,說看見“黃龍”了。
在漢魏那時候,龍可是頂級祥瑞,當年曹丕篡漢,就是借著“黃龍現身”的由頭。
照理說,地方上這種拍馬屁的套路,曹叡這種人精皇帝心里應該跟明鏡似的。
但他這一回反應特別大,興奮得有點不正常,又是改年號叫“景初”,又是頒布那個要把權力收歸中央的《景初歷》。
是因為曹叡迷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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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不是。
如果你去翻翻那幾年的太醫記錄,或者哪怕看看《三國志》里的只言片語,就會發現這根本不是慶祝,這是一場絕望的“沖喜”。
曹叡這時候雖然才三十出頭,但這身體早就被掏空了。
史書里雖然寫的含蓄,說什么喜好“女裝”、大興土木、后宮破事一堆,再加上這哥們長期嗑那些所謂的長生丹藥,還愛喝酒,這身體素質能好才怪。
更讓他破防的是,他的親生兒子接連夭折,皇位繼承人竟然是個巨大的真空。
這就是在跟閻王爺搶時間,拼命給自己續費。
他急眼了。
所以不管是“改元”也好,“制法”也罷,其實都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快掛了,想在倒下之前,把曹魏這個皇權的底座,用水泥再澆筑一遍。
這種焦慮感,在他非要給自己定個“烈祖”的廟號這事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按規矩,廟號是死后子孫給評的,哪有自己活著時候定的?
但曹叡不管,硬是把自己定為“烈祖”。
這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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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味著他要跟爺爺曹操(太祖)、老爹曹丕(高祖)平起平坐,以后不管誰當皇帝,都不能把他的牌位從太廟里請出去。
說白了,這就是怕死后旁系親戚繼位,把他的靈位給當垃圾扔了。
既然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曹叡開始了他人生中最后,也是最精彩的一場布局:托孤。
你別看曹叡這人私生活挺亂,但在玩權術這塊,絕對是把好手。
他心里門兒清,繼位的齊王曹芳那時候才八歲,也就是個上小學的年紀。
主少國疑,必須得有強力人物看著場子。
但他既防著宗室造反,又防著外姓奪權,腦細胞不知燒死多少,終于搞出了一套堪稱教科書級別的“相互制衡”方案。
這方案哪怕放到現在也是絕了。
帶頭大哥選的是燕王曹宇。
這人是誰?
曹操的兒子,曹叡的親叔叔,倆人一塊光屁股長大的,關系鐵得不行。
關鍵是曹宇這人性格軟,沒野心,絕對不會想著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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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曹宇搭班子的,是夏侯獻、曹爽、曹肇、秦朗。
這名單講究啊,清一色的“譙沛集團”紅二代,那是曹魏的起家班底,而且這幾個人手里都握著首都的禁軍兵權。
為了防止這幫拿槍桿子的亂來,曹叡又在行政系統里安插了兩個“孤臣”:尚書令薛悌和尚書右仆射司馬孚。
這倆人資歷老、業務能力強,但在朝廷里沒啥根基,只能聽皇帝的,正好用來處理具體工作。
最絕的一手是宮外禁軍的安排,他找來了蔣濟。
蔣濟是江東人,既不是那幫紅二代圈子的,也不是北方大士族的,讓他掌管宮外兵權,正好和宮內那幫曹家人互相盯著。
這一套組合拳打下來,別說幾十年,保個三代榮華富貴跟玩似的。
內有親叔叔掌兵,外有孤臣干活,宮里宮外互相拿捏。
這簡直就是個完美的閉環,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可是吧,歷史這玩意兒最荒誕的地方就在于,毀掉大廈的往往不是暴風雨,而是墻角里的幾只白蟻。
就在曹叡快要咽氣的那幾天,一直被排斥在核心圈子之外的兩個秘書——中書監劉放和中書令孫資,徹底慌了。
這兩個人長期掌管機密文件,平時仗著皇帝信任,得罪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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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原本預定要輔政的夏侯獻和曹肇,早就看他不順眼,甚至放出過風聲,說等以后掌了權,第一件事就是收拾這倆貨。
你想啊,要是曹宇那幫人真上臺了,劉放和孫資別說官位保不住,估計腦袋都得搬家。
人為了保命,那是啥事都干得出來的。
于是,在曹叡時醒時昏的最后時刻,這兩個秘書官上演了一出驚天大逆轉。
他們趁著曹宇等人不在身邊,那是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跑到曹叡床前告黑狀。
剛才我去查了一下《魏略》,這倆人當時的借口找得太刁鉆了。
他們不說曹宇壞話,只說曹宇這人性格太軟,鎮不住場子,而且夏侯獻那些人要是掌權了,恐怕以后皇帝都被架空。
不如用曹爽,再加上一個司馬懿。
為什么非得是司馬懿?
因為在當時的視角看,司馬懿就是個最佳的“備胎”。
首先他歲數大了,六十多歲的老頭,半截身子都埋黃土里了,能有什么壞心思?
其次,他在軍中有威望,能鎮得住場子,但他又是外姓人,跟曹爽這個宗室正好互相牽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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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的曹叡,這時候已經被病痛折磨得神志不清了。
或者說,他對自己設計的那個“郭太后最后裁決權”太自信了,覺的即便加個司馬懿,大權還是在曹家人手里,翻不了天。
就這樣,他點了頭。
這一點頭不要緊,原本的“完美名單”作廢,曹宇、夏侯獻這些人全部滾蛋,換成了曹爽和司馬懿。
曹叡駕崩了,帶著他對這套“雙保險”制度的迷之自信走了。
但他千算萬算,漏算了兩件最致命的事。
第一,他嚴重低估了那個叫司馬懿的老頭的壽命,更低估了他的隱忍。
他以為司馬懿是條沒牙的老狗,只能看家護院,卻沒想到這是一頭一直在裝睡的冢虎。
這老頭硬是靠著“養生”,熬死了曹叡,最后還要熬死曹爽。
第二,也是最核心的,他低估了士族階層對曹家這幾十年的怨氣。
曹爽上臺后,為了樹立威信搞什么“正始革新”,把門閥士族的利益得罪了個精光,甚至還要把郭太后遷居,這簡直是把盟友往敵人懷里推。
后來的高平陵之變,表面上看是司馬懿搞陰謀詭計,實際上是整個北方士族集團跟曹氏宗親的一次總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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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蔣濟這些原本被曹叡安排來制衡的重臣,都默許甚至支持司馬懿發動政變的時候,曹魏的喪鐘其實早就敲響了。
誰能想到,這個走路都哆嗦的老頭,才是最后通吃的大鱷。
如今回頭再看青龍五年那條虛無縹緲的“黃龍”,它哪里是什么祥瑞,分明是老天爺給曹魏開的一個黑色幽默。
曹叡拼盡了最后一口氣,想要抓住權力的尾巴,想要給兒子鋪一條最平坦的大道,結果卻因為那一念之差,親手挑選了自己家族的掘墓人。
這大概就是命吧。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那個躺在病床上簽發詔書的下午,大魏的國運,其實就已經斷了。
【249年,高平陵政變爆發。
兩年后,司馬懿病逝,終年73歲,曹魏政權名存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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