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讀者知道,上周我去了一趟長白山,散散心。
還去體驗了一下滑雪,跟我一起去的同事請了個滑雪私教,價格不便宜,一趟下來大概580塊。
幾番交流下來,聊出來的背景讓我大吃一驚。
這位教練根本不是全職的,他的主業竟然是前端工程師,而且供職于當地一家央國企。
在我們的認知里,程序員加上央國企,這簡直是相親市場上的王炸,妥妥的穩定高薪代表。
但現實是,他告訴我,他在當地每個月工資只有五千塊。
五千塊,在長白山這種旅游城市,也就剛夠活著。
為了生存,他不得不利用業余時間出來搞錢。
冬天旺季,他就來雪場當兼職教練,包吃包住,賺課時提成;平時淡季或者晚上下班,他就去跑滴滴。他還特別淡定地跟我們說,如果我們需要,回去的時候可以直接坐他的車走私單,比打車便宜。
最讓我匪夷所思的是,他說單位其實對他在外面兼職這事兒,不僅不反對,甚至表示支持,對了,他媳婦也非常喜歡他出來兼職。
以前國企央企那是鐵飯碗,管你生老病死;現在連這種單位都默許員工出去自救了,這事兒讓我感慨了很久。
回來的高鐵上刷抖音,正好看到一個街頭采訪,是采訪路人的職業的,我發現一個現象,現在市面上真正那種“循規蹈矩”、朝九晚五且收入體面的工作,其實已經極少了。
大部分年輕人,要么是自由職業,要么是靈活就業,說難聽點,就是“現代游民”。
這跟我們80后、90后以前拿到的那個劇本——“讀書、畢業、進大廠、買房買車、中產”——完全是兩個世界。
這條路在00后身上,甚至在很多還沒上岸的90后身上,概率已經無限接近于0。
我觀察了很久,發現現在的年輕人,正在經歷一種全面的“流民化”。
這里的“流民”不是貶義詞,而是一種社會學狀態:脫離了主流建制的保護,像原子一樣在社會邊緣游離。
不論你家境如何,學歷高低,大概率最終都會流向這四個方向。
第一種流向:拿命換錢的“現代雇傭兵”。
這幾年有個很反直覺的現象:年輕人里收入最高的那撥人,往往不在寫字樓里。
他們在哪?
在遠洋貨輪上,在偏遠的化工廠里,在巨大的機械轟鳴聲中。這里提一下我之前一個前同事,當時是Java開發,看到最新的朋友圈動態,考了個海員證,跑船去了。
像大部分想要快速搞到錢的年輕人一樣,只能選擇去更封閉、更危險或者離錢更近的地方。
這行有個特點,絕大多數是男性。
工作環境極度封閉,往往意味著你一旦進去,就徹底切斷了和異性的接觸機會,甚至切斷了正常的社交。
這種本質上跟去高危化工廠干活、去跑船,只有量變的區別,沒有質的區別。核心邏輯都是一樣的:在一個極度封閉、高風險的環境里,通過出讓安全感和身心健康,來換取高溢價。
這就是一種慘烈的剝離。
你雖然賺到了錢,但你被剝離出了正常的社會生活,很難對抗那種深層的孤獨感。
第二種流向:培訓或者進廠的韭菜。
這一類人,大家身邊應該更多。
他們既不想去賣命,也不想去打零工,于是試圖通過提升自己來逆天改命,結果往往掉進更深的坑里。
我有個高中同學,跟我講了他大學同學弟弟的真事兒。
那孩子是普通本科畢業,學的是電子工程,按理說是個挺硬核的工科專業吧?
結果現在大環境不好,畢業根本找不到對口工作。
家里人急啊,覺得是不是技能不夠?
于是咬咬牙,花了一萬八給他報了個軟件測試的培訓班。一萬八,對于普通家庭不是小數目。全家人指望著他培訓完能進個互聯網公司,拿個上萬的月薪。
最后培訓班上完了,技術可能學了點皮毛,但這孩子性格老實木訥,不善言辭。現在的面試你也知道,不僅面技術,還要面情商、面抗壓,簡直是造航母的要求。
他面一家掛一家,時間一天天過去,培訓費打水漂了,應屆生身份也拖沒了。
最后人家得吃飯啊,家里急,自己壓力也大,一咬牙進了工廠流水線。
繞了一大圈,錢花了,罪受了,夢碎了,結局和初中畢業直接進廠沒有任何區別。
這就是現在的殘酷現實:學歷和技能的通貨膨脹太快了。
以前你覺得擁有一技之長就能安身立命,現在是即使你花錢培訓,也不過是給培訓機構送了波韭菜。
這也導致大量年輕人陷入了考公考編或者讀研讀博的無限循環。
因為他們發現,外面那個所謂的就業市場,根本就是一個針對他們錢包和自信心的絞肉機。
第三種流向:原子化的“城市游牧民”
這一類,是目前增長最快,也是最龐大的群體。
就像我在長白山遇到的那位教練,他身兼三職(央企員工、教練、滴滴司機),看著挺忙活,其實就跟以前農民農閑時去外面打散工沒啥本質區別。
連有正經工作的人都開始“游牧化”了,更別提那些沒工作的。
送外賣的、開貨拉拉的、做游戲代練的、做代購的、做客服的,甚至是在社交媒體上搞擦邊收門檻費的。
這類工作的特點是:手停口停,沒有積累,完全原子化。
疫情之后,這類人群指數級增長。
而且這里面不分男女,不分學歷。
很多人有著光鮮的海外留學生簽證,或者國內一本的文憑,但最后都殊途同歸。
他們就像是城市里的游牧民族,哪里有草,就趕著去那里。
沒有根,也沒有未來,只有今天的日結和明天的房租。
那個教練雖然還在央企掛著職,但他心里清楚,那點死工資救不了他。他必須讓自己變成一個“游牧民”,在不同的身份之間跳躍,才能維持體面的生活。
第四種流向:隱入塵煙
這一類最讓人心痛,但在00后群體里的比例高得嚇人。
就是那些因為遺傳病,或者更普遍的——精神疾病,而徹底退出競爭的人。
比如B站墨茶那種情況,或者現在很多長期蹲在家里,甚至住在精神病院里的年輕人。
現在的競爭環境就是這樣。
高強度的內卷,極低的容錯率,導致很多人的精神防線在二十歲出頭就徹底崩塌了。
你想想那個花了一萬八培訓最后進廠的男生,這種打擊對他心理的摧殘有多大?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廢物?這種自我攻擊一旦開始,人很容易就垮了。
這種物理意義上的損耗,是不可逆的。
而這部分群體,在社會主流的敘事里,往往是失聲的,是看不見的。
聊完這四種流向,可能有人會問: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其實答案很簡單:增量時代的結束,存量博弈的開始。
連央國企這種濃眉大眼的單位,都開始默許員工出去跑滴滴了,這說明什么?
說明地主家也沒余糧了。
企業不擴張了,就不需要那么多白領。
那個畢業進公司當白領中產的路徑,在物理意義上被切斷了。
坑位就那么多,甚至還在減少。
但每年畢業的大學生還在增加。
于是,社會自動把多余的勞動力分流了:能吃苦且不怕死的,去當“工業雇傭兵”;家里有點底子能蹲得住的,去考研考公;靈活多變的,去當“城市游牧民”;扛不住的,成了“損耗品”。
這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這是時代的洪流。
這種時候,我們該怎么辦?
說實話,寫到這挺喪的。
但那個長白山的教練給了我一點啟發。
他在抱怨工資低嗎?在抱怨。但他也沒閑著。他沒有死守著那個“央企員工”的虛名,而是放下面子,去當教練,去跑滴滴。
如果現在的年輕人注定要面臨這種“流民化”的趨勢,我有幾句實在的建議:
第一,丟掉體面的包袱,降低預期。
別覺得“我讀了本科,怎么能去干這個?”。連央企員工都在跑滴滴,你還有什么放不下的?
以后可能除了極少數人,大家都是“手藝人”或者“臨時工”。接受這個設定,你的痛苦會少一半。
第二,警惕“培訓貸”和無意義的試錯。
就像那個花一萬八培訓測試的兄弟,在做決定之前,先看看市場真實的反饋。現在很多培訓,本質上是收割焦慮的鐮刀。如果沒有明確的內推渠道或者過硬的性格優勢,別輕易砸錢。
第三,保護好你的身心健康,這是最后的底牌。
工作沒了可以找,錢沒了可以賺,但如果精神崩了,人就廢了。在這個比爛的世界里,誰的血條長,誰能茍得住,誰就是贏家。
最后,這不是你們的錯。
當電梯停運的時候,爬樓梯的人肯定會累,肯定會抱怨。
這很正常。
但既然時代變了,我們就要換一種活法。
加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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