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她唱《牧羊曲》時，全國人民都以為她嫁定了少林寺里的李連杰——結果，1987年，鄭緒嵐真把自己嫁去了美國，跟著一個普通美國工程師，連春晚都不回了。
那天她拎著兩箱磁帶登機，關艙門前還回頭望了一眼送行的歌迷，誰也沒料到，這一次回頭就是十年。
到美國的第一年，她連英語都不會，超市收銀員把菠菜當香菜遞給她，她只能苦笑。丈夫上班，她就窩在廚房哼《太陽島上》哄孩子，聲音被抽油煙機吸走，鄰居以為她天天開派對。
國內呢？磁帶停售，海報下架，春晚新人一茬接一茬。她打電話給北京的朋友問行情，朋友支支吾吾：現在流行的是毛阿敏的寬肩膀、崔健的破嗓子。那一晚，她把孩子哄睡后，自己在車庫唱《大海啊故鄉》，唱到第二段就斷了——車庫回音太冷，唱不出海浪。
1996年，婚姻也散了。她想回國，簽證卻先過期。海關人員盯著她舊護照上1983年的入境章，問她為什么十多年沒更新。她想說：我在學怎么當一個普通人，可學廢了。
真回來了，北京人藝小劇場給她開一場懷舊音樂會，票賣得飛快，可臺下坐的多半是帶著爸媽來的80后。唱完《牧羊曲》，她習慣性往側幕看，那里本該站著王昆團長，只剩一個追光打在空椅子上。
后來商演越來越多，她學會在唱到高音時把話筒伸向觀眾，聽萬人大合唱替她頂上去。那一刻她才承認：不是觀眾需要鄭緒嵐，是鄭緒嵐需要觀眾替她記得，自己曾這么亮過。
如今她62歲，住在北京東五環外，每天遛狗時路過跳廣場舞的大姐，音響里偶爾放《太陽島上》，她腳步不亂，一聲不吭。沒人認出她，挺好。
人這輩子最殘忍的不是跌落，而是曾經到過山頂——然后發現那山頂其實是紙糊的，風一吹，連影子都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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