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民”嘴里那股子碎叨,一出來就讓不少人愣住——這不是樓下那個天天拎著菜籃子、跟鄰居掰扯雞蛋漲價的大爺嗎?可下一部戲,他搖身一變成了斷案如神的狄大人,龍袍一披,眼神一掃,觀眾立馬忘了北京胡同里那個愛貧嘴的小市民。同一張臉,愣能把兩種極端氣質(zhì)裝得嚴(yán)絲合縫,這才是梁冠華最“邪門”的地方。
這股子“邪門”其實有跡可循。1981年進(jìn)人藝學(xué)員班那會兒,他胖墩墩的外形壓根兒不是傳統(tǒng)“主角臉”,可偏偏在《茶館》里演了個不起眼的小跑堂,蹲在角落擦桌子,一抬頭就把“兵荒馬亂”寫在了眉眼里。老導(dǎo)演林兆華后來回憶,排練廳里別人歇了,他還蹲在那兒琢磨:跑堂見客先邁哪條腿,抹布往哪兒甩才像“怕丟了飯碗”。就為這點細(xì)節(jié),他能在排練廳耗到凌晨三點。那時沒人想到,這個總被安排演小配角的“胖子”,二十年后會把市井煙火演成國民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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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劇組最開始屬意的是另一位“有名氣”的演員,導(dǎo)演沈好放偶然在話劇《小井胡同》里看到梁冠華演的“劉大哥”——一場戲里他蹲墻根兒啃黃瓜,牙縫里擠出一句“日子嘛,糊里糊涂就過了”,全場笑得前仰后合,笑完又有點想哭。沈好放當(dāng)場拍板:“就他了,我要的‘貧’里帶‘苦’的勁兒,他張嘴就有。”事實證明,張大民之后,誰再演胡同里的小人物,都逃不開“像不像梁冠華”的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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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絕的是狄仁杰。劇組起初擔(dān)心他“太接地氣”,怕觀眾看見張大民破案出戲。結(jié)果定妝照一出,胖乎乎的狄大人往那兒一坐,不怒自威,倒真像《舊唐書》里寫的“儀狀俊偉”——只不過這“俊偉”是另一種厚重。為了這份厚重,他提前三個月進(jìn)組,每天七點準(zhǔn)時到片場,拿著劇本跟武術(shù)指導(dǎo)比劃“狄公”的坐姿:手放哪兒、扇子怎么搖、眼神什么時候該“瞇”起來。拍到第三部時,年輕演員都管他叫“梁百科全書”,因為但凡有人問“唐朝官員見皇帝先邁哪條腿”,他張嘴就能說出《通典》第幾卷第幾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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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他又開始“折騰”自己。《大明風(fēng)華》里演永樂帝,龍袍加身卻透著疲憊,一個抬眼像在說“當(dāng)皇帝也沒意思”;《天下長河》里演于成龍,穿著粗布官服啃饅頭,腮幫子一鼓一鼓,把“清貧”嚼出了肉味兒。有人問他,61歲了還這么拼干嘛?他笑笑:“演員這行,拼到哪天演不動了,才算畢業(yè)。”去年橫店最熱的時候,他在《大生意人》里演兩江總督瑞麟,40度高溫披著里外三層的官服,拍完一條就躲到陰影里喘粗氣,汗順著下巴滴進(jìn)領(lǐng)口,第二天照樣第一個到片場。年輕演員心疼他,他擺擺手:“你們看我胖,其實脂肪最藏汗,涼快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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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外,他最愛干的事是回人藝看學(xué)生排《茶館》。去年新生排第三幕“常四爺”那段,怎么演都“不對味兒”。他蹲在一旁看了半天,突然走過去把學(xué)生的袖口往上一擼:“四爺這時候已經(jīng)落魄了,袖口得有褶子,還得有油漬——不是臟,是沒心思收拾。”學(xué)生照做,再一開口,味兒對了。他背著手溜達(dá)出去,像完成了什么大事,回頭補一句:“演戲這事兒,先得信,觀眾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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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人藝排練廳的小板凳,到央視重播了三十多次的狄大人,梁冠華用四十年證明了一件事:演員的臉可以胖,可以老,但只要那股子“鉆到人物骨頭縫里”的勁兒還在,角色就能活。觀眾記不住他本名沒關(guān)系,記住張大民、狄仁杰、永樂帝……就夠了——這些角色背后,藏著一個演員最本分的野心:把戲演到觀眾心里,再悄悄退到角色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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