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海絲山海間:古榕與漁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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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船劃過泉州灣的浪濤時,風里裹著清源山榕葉的醇厚與蟳埔灘涂的咸潤——不是攻略里“海絲起點”的刻板標簽,是清源山晨光中挺立的古榕,是蟳埔正午掠過濕地的白鷺,是中山路暮色里泛著光的騎樓磚,是崇武漁港星夜下搖曳的漁火,是這些景觀背后,守護者掌心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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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的穿行像展開一卷浸過海鹽的古卷,每一頁都寫滿泉州與光陰相守的密碼:一頁是山岳的翠,印著護林員的足跡;一頁是灘涂的藍,刻著巡護員的掌紋;一頁是古街的褐,凝著修繕師的匠心;一頁是浪濤的白,藏著漁民的指痕。
清源山:晨光中的古榕與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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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源山的晨光還沒漫過“老君巖”的石階,護林員老蔡的膠鞋已經沾了露水。“要趁日出前巡山,晨霧軟時最易發現枯枝,這山里的古樹是泉州的根,得細護。”他的迷彩服領口沾著榕須,帆布包里揣著本塑封的《古樹保護檔案》,那是守護這片“閩海蓬萊第一山”的第三十一個年頭,里面記著山上500多株百年古樹的生長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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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跟著老蔡往“天湖”方向走,腳下的石階被苔蘚潤得發滑,空氣里混著榕樹與三角梅的清香,遠處的“虎乳泉”在霧中若隱若現,山風裹著山雀的啼叫從林間漫過來。老蔡忽然停在一株需四人合抱的古榕前,指著樹干上的透氣孔:“這是‘榕王’,樹齡超八百年,2020年臺風刮斷了側枝,我們用碳纖維布加固樹干,花了一個月才穩住根基,不敢用水泥,怕悶壞了樹根。”他蹲下身,輕輕撥開根部的碎石,露出圍著陶片的樹基,“以前游客愛在樹下堆石頭祈福,現在砌了環形護欄,既保護根系又不妨礙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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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天湖觀景臺旁,晨光里忽然掠過一群暗綠繡眼鳥,老蔡翻開那本厚重的檔案,里面夾著片帶著蟲洞的榕葉:“這是1998年的,那時榕斑蛾泛濫,我們跟著農科院專家學用性誘劑誘殺,既除蟲又不傷啄蟲的鳥兒。”他指著不遠處的紅外相機,“現在每棵古樹旁都有監控,上個月還拍到了黃麂的蹤跡,說明生態是真的養起來了。”晨光漸盛時,朝陽從山坳后探出頭,金光照在湖面,像給湛藍的湖水綴了層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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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蔡從包里取出個紙包,里面裝著幾粒飽滿的榕籽:“這是今早從‘榕王’上摘的,得泡在雨水里催芽才好活。”他倒出少許在掌心,“給你留著,記著山岳的韌。”我捏著那幾粒籽實,指尖還能觸到晨露的清涼,忽然懂了清源山的美——不是“閩海仙山”的虛名,是古榕的蒼、山泉的甘、老蔡的守,是泉州把最厚重的光陰,藏在了晨光里的山岳間。返程時,他還在給新栽的榕苗搭遮陽網,修枝剪靠在護欄旁,風掠過榕葉的聲響,成了晨光散盡后最清亮的旋律。
蟳埔灘涂:正午的白鷺與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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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清源山驅車東南行二十公里,蟳埔灘涂的陽光已在牡蠣殼厝上鋪開碎銀。灘涂巡護員小鄭的膠鞋已經沾了泥水,手里的撈網夾著塑料垃圾,“要趁正午凈灘,日頭足時好撿隱蔽雜物,這灘涂是水鳥的驛站,得細護。”她的藍布工作服沾著葦絮,帆布包里裝著《水鳥觀測日志》,那是守護這片“海絲濕地”的第十個年頭,日志里記著泉州灣30多種越冬水鳥的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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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木棧道往里走,風里裹著海鹽與牡蠣的清香,成片的紅樹林在灘涂扎根,偶爾有白鷺的身影從水面掠過,翅尖劃開泛著波光的海水。小鄭忽然停在一處觀鳥亭旁,指著遠處一群白色的水鳥:“那是黑臉琵鷺,全球僅幾千只,每年都來這兒歇腳。2021年寒潮時,我們在灘涂撒了小魚干,生怕它們餓著。”她蹲下身,從包里掏出個筆記本,上面貼著枚雪白的鷺羽,“這是去年撿的,以前灘涂垃圾多,水鳥很少來,現在每周都有志愿者來凈灘,鳥群一年比一年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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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牡蠣殼厝群落旁,正午的風掀起漁網上的碎殼,“嘩啦啦”聲混著水鳥的鳴啼掠過耳畔。“這灘涂以前有非法圍墾的,”小鄭摘下遮陽帽扇了扇,“現在退塘還濕種了紅樹林,既能防波護岸,又能給魚蝦當窩。上個月有攝影愛好者拍到了卷羽鵜鶘,刷新了泉州灣的鳥類記錄。”她指著不遠處的生態浮標,“那是水質監測點,數據實時傳后臺,一旦有油污泄漏馬上就能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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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陽光穿過紅樹林枝葉,在棧道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小鄭從包里取出塊帶著花紋的牡蠣殼,殼面泛著淡紫:“這是老厝上掉的,蟳埔人的根都在這殼里。”她把牡蠣殼遞過來,“給你留著,記著濕地的靈。”我捏著溫潤的殼片,指尖還能觸到海水的余溫,忽然懂了蟳埔的美——不是“網紅漁村”的噱頭,是紅樹的韌、白鷺的俏、小鄭的守,是泉州把最靈動的光陰,藏在了正午的灘涂間。日頭偏西時,她還在整理垃圾袋,撈網靠在棧道旁,風掠過灘涂的聲響,成了濕地里最安穩的節奏。
中山路:暮色的騎樓與古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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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蟳埔驅車西行十公里,中山路的暮色已染黃了騎樓的紅磚。騎樓修繕師老楊的鑿子已經磨得發亮,手里的木刨在老店鋪的窗欞上輕推,“要趁日落前修木構,暮色里不傷木紋,這街是海絲的活賬本,得細護。”他的藍布衫沾著木屑,帆布包里裝著《騎樓修繕手冊》,那是守護這條“百年商街”的第二十七個年頭,街面上1.5公里的騎樓柱,每一根他都熟稔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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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石板路往里走,風里裹著桐油與老木的清香,兩側的騎樓“上樓下廊”,墻面上的浮雕在暮色里格外清晰,偶爾有老泉州人的閩南語閑談從店鋪里傳出來。老楊忽然停在一棟騎樓前,指著廊柱上的雕花:“這是‘葡萄紋’,寓意豐饒,是清末海商建的,去年雨季木柱發潮,我們用傳統桐油刷了三遍,沒用現代油漆,怕遮住木紋。”他蹲下身,從包里掏出塊舊紅磚,“這是從拆遷騎樓里撿的,和墻面磚色一樣,補墻時得一塊一塊對磚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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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鐘樓旁,暮色的風掀起騎樓的百葉窗,“沙沙”聲混著遠處的鐘聲掠過耳畔。“這街以前好多騎樓快塌了,”老楊抬手摸著鐘樓的磚面,“我們沒搞大拆大建,而是‘修舊如舊’,連騎樓的‘五腳基’都保留著,那是給行人遮雨的老規矩。”他指著墻角的排水口,“這是海商傳下來的設計,雨水順著磚槽流進暗溝,從不淹街,我們只是清了清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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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漸濃時,夕陽從鐘樓頂端沉下去,給紅磚鍍上了層金紅。老楊從工具袋里掏出個木雕殘件,上面刻著半串葡萄:“這是修老店鋪時掉的,能看出當年的手藝。”他把殘件遞過來,“給你留著,記著古街的暖。”我捏著溫潤的木件,鼻尖縈繞著桐油的香氣,忽然懂了中山路的美——不是“商業古街”的標簽,是騎樓的穩、木雕的巧、老楊的守,是泉州把最悠長的光陰,藏在了暮色的街巷間。離開時,他還在給窗欞刷木蠟油,鑿子靠在墻根,風掠過騎樓的聲響,成了暮色里最溫柔的旋律。
崇武漁港:星夜的漁火與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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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中山路驅車東行五十公里,崇武漁港的星子已綴滿渤海的夜空。老漁民阿忠的漁船已泊在碼頭,手里的漁網正梳理著網眼,“要趁星夜補漁網,露水重時網線易定型,這港是我們的根,得細護。”他的藍布褂沾著海腥味,船艙里放著《漁汛記錄》,那是守護這片“海絲漁港”的第三十八個年頭,漁港的每一處暗礁他都爛熟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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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碼頭的石階往下走,風里裹著海水與漁獲的清香,月光映在漁船上,像撒了層碎銀,偶爾有漁歌的清唱從遠處傳來。阿忠忽然停在船舷旁,指著水下的浮標:“那是人工漁礁區,我們投了好多舊船和礁石,給魚蝦建‘房子’。以前過度捕撈魚變少了,現在守著休漁期,魚群又回來了。”他蹲下身,從船艙里掏出張舊照片,“這是我剛出海時的漁港,那時碼頭都是小木船,現在有了避風港,再大的臺風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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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漁港的燈塔旁,星夜的風掀起船帆的邊角,暖黃的漁火在海面上投下跳動的影。“這漁港以前有偷漁的,”阿忠抬手摸著船槳,“我們漁民組了護港隊,夜里輪班巡邏,現在沒人敢違規捕魚了。上個月有科考船來采樣,說這海域的生態恢復得比十年前還好。”他指著遠處的監控桿,“那是海防監控,既護港又護漁,我們心里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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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漸深時,螢火蟲從碼頭的草叢里飛出來,點點微光繞著漁船轉,像撒了把碎星。阿忠從船艙里取出個魚骨雕,雕著躍出水面的魚:“這是我閑時刻的,用的是大帶魚的骨頭。”把魚骨雕遞過來,“給你留著,記著港灣的潤。”我捏著細膩的雕件,指尖還能觸到海水的余溫,忽然懂了崇武漁港的美——不是“漁港景區”的虛名,是漁火的暖、浪濤的柔、阿忠的守,是泉州把最質樸的光陰,藏在了星夜的港灣間。離開時,他還在修補漁網,船槳靠在船舷旁,風掠過海面的聲響,成了夜色里最安穩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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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清源山的晨光到蟳埔的正午,從中山路的暮色到崇武漁港的星夜,泉州的美從來不在“海絲起點”的標簽里,不在“打卡勝地”的空洞宣傳中。它是晨光里老蔡護榕的聲響,是正午時小鄭凈灘的輕響,是暮色里老楊修木的脆響,是星夜里阿忠補網的唰響。是護林員三十一年如一日的守護,是巡護員十年的執著,是修繕師二十七年的虔誠,是漁民三十八年的堅守。這片海絲山海間的土地上,人與山岳、人與濕地、人與古街、人與港灣從來不是觀賞與被觀賞的關系。他們用最樸素的方式,守護著泉州的肌理,延續著海絲的脈絡,讓光陰在守護中沉淀,讓美在共生中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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