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來信|跨越海峽“見面”：這聲“叔叔”，等了半個世紀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 王倩 李夢瑤 杜春娜

“年過半百，叫過很多人叔叔，這還是第一次叫自己的親叔叔。”屏幕那頭，卓然話音未落，眼眶已紅。屏幕這頭，史國瑞也克制著自己的情緒，放在桌下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這一聲“叔叔”，這一場“相見”，橫跨了五十載光陰與一道淺淺的海峽。

在壹點公益的幫助下，12月17日，一場等待了半個世紀的“云見面”，連起了隔海相望的血脈。

史國瑞帶著小兒子一家與在臺北的卓然、秉然“云見面”

輾轉(zhuǎn)半宿難眠

只為跨越兩千公里的“見面”

“通了通了！”屏幕亮起的一瞬，77歲的史國瑞下意識向前挪了挪身子。

“是國華哥的孩子嗎？”他的聲音有點發(fā)緊，帶著濃重的臨清鄉(xiāng)音。

“叔……我是喊您叔叔嗎？”屏幕那端，史國華的長子史卓然和弟弟也有點遲疑，“我是卓然，弟弟是秉然……”

12月17日，注定是個難忘的日子。山東多地籠罩在一場深冬的大霧里，進村的村莊、道路、遠處的樹影，都陷入朦朧之中。即便如此，也絲毫未能遮蔽史家老宅里透出的那份濃濃的親情。

前一段時間，齊魯晚報·齊魯壹點對壹點公益十多年前捐建的第一所愛心圖書室進行了持續(xù)報道和幫助，引來了“臺北來信”，臺北的卓然看到后向壹點公益求助，希望壹點公益幫他尋找在聊城臨清趙建莊村的親人。記者第一時間走訪村中老人、核對族譜信息，最終幫其找到親人。

為了見面的這一刻，史國瑞半宿未眠。老伴說，他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一會兒回憶大哥當年歸鄉(xiāng)時熱鬧的景象，一會兒又喃喃自語，揣測著兩位從未謀面的侄子，究竟是何模樣。

天未亮，史國瑞便已起身。得知連線時間最終確定，他前一天就迫不及待地撥通了兩個兒子的電話，“你國華大伯在臺灣的孩子，明天就能見著了！”

大兒子遠在北京，無法及時趕回。小兒子史學(xué)慶則二話不說，一大早便帶著妻子和女兒在家候著，等待見面。

在老宅里，史國瑞提前將幾個為數(shù)不多見證歲月的老照片找了出來。其中一張是他大伯史建遠、也就是史國華的父親唯一留存于世的影像。他拿起來，擦了又擦。

叫一聲“叔叔”

酸楚而又溫暖

“我和你父親是堂兄弟。”史國瑞嘴唇囁嚅了幾下，千言萬語化最終作一句沉甸甸的探問：“大哥回來的時候提過你們，一直沒見過，這下對上了。”

“比我想象得高大、壯實些。他們的父親要清瘦一些。”史國瑞對一旁的小兒子說。

隔著屏幕看著兩位遠在臺北的哥哥，雖然第一次見面，但史學(xué)慶卻感覺特別親切，“看著模樣，二哥還和我有幾分像嘞。”

“我的大哥，你的父親，他……不在了啊？”盡管早已知曉，史國瑞仍忍不住又問一遍，語氣有些悲涼。

“父親是去年八月走的，很突然，但也走得安詳，沒受苦。”卓然寬慰著。

史國瑞展示老照片，帶著卓然、秉然認親

隔著屏幕，史國瑞顫巍巍地舉起準備好的老照片。“看，這是你爺爺，史建遠，我的大伯。”照片中的老人清瘦，目光望向遠方。

“這張照片，家里也有一張相似的。”秉然即刻回應(yīng)道，父親當年也帶回來了一張照片，由于太過寶貴，怕原片損壞，又特地請人照著畫了一幅，一直擺在家里。

這個是誰，那個又是誰，史國瑞老人一一細數(shù)著老一輩與這一輩的子孫，說得很詳細，生怕落下誰。這是對卓然秉然兩兄弟說的，更像是對一直惦念著趙建莊卻已不能再回來的國華大哥說的。

聽說臺灣的侄子們也有了后代，史國瑞連連點頭：“好，好……”

“叔叔……”卓然忽然哽咽，“這么多年，叫過很多人叔叔，這還是第一次喊到自己的親叔叔。”

這句話，酸楚而又溫暖。

“臺北來信”

要完成父親的遺愿

“父親臨走時，還在念叨著‘想再回趙建莊看看’。”卓然說到此處，聲音再度哽咽。他把臉移到屏幕外，生怕把情緒傳遞給叔叔。

“再回趙建莊”，再回家看看，父親這個未竟的心愿，如同一個沉重的句號，畫在他生命的終點。

尋找家鄉(xiāng)的親人，替父親回家看看，成了卓然兄弟倆的心愿。這也就有了卓然看到壹點公益捐建臨清趙建莊小學(xué)愛心書屋的消息后，從“臺北來信”求助的原因。

話越聊越多，情越聊越近。此刻，臺北與臨清趙建莊，已沒了時空距離。

“父親這一輩子，非常勤奮努力，辛苦工作把我和弟弟‘拉吧’大。”卓然說。“拉吧”——一個地道的山東詞，卓然說得還挺有山東味。

“他們雖未在山東長大，可骨子里仍是咱山東人。”史國瑞望著屏幕上侄子的面容，仿佛看到了大哥當年的影子。

史國瑞依然能記得史國華第一次回來的樣子。“他一開口還是咱地道的臨清話，一點沒變。”史國瑞說，“你爸爸回來的消息一傳開，全村都出來看。他年輕在老家的同學(xué)、朋友，好多都還在鄰村，一撥一撥地來，排著隊請他去家里吃飯。他那一個月，飯局就沒斷過，人卻高興得像個孩子。”

卓然也回憶也印證了父親第一次回老家時的開心。他說，父親從老家回來后，給我們講了很多老家的故事，那時候父親還去洗過家鄉(xiāng)那邊特別的浴池。

“可惜啊，你爺爺當年，終究是沒見到你們……”史國瑞的嘆息里又有多少無奈。

“那一年我們年齡小，母親工作也忙，長途跋涉實在艱難。沒想到第二年爺爺就去世了，這也成了永遠的遺憾。”卓然說，父親第二次回來就是給爺爺奔喪，爺爺去世對他打擊很大，再加上當時通訊不便，又漸漸與家鄉(xiāng)失去了聯(lián)系。

讓晚輩們相認

以后經(jīng)常聯(lián)系

“父親心里始終惦記著趙建莊，他一直教導(dǎo)我們，人可以走遠，但不能忘根、不能忘祖。”卓然給叔叔史國瑞說。

“聯(lián)系上了就好，聯(lián)系上了就好啊……”史國瑞聽到這里，眼圈紅紅的，喃喃自語。似乎是想到了當年與大伯生活的那些歲月，他拿起手機，走到庭院里，給兩兄弟展示他們爺爺生活過的地方。

“看，這就是你們爺爺之前住的地方。”通過小小的屏幕，史國瑞想最大程度上展示，他們從未接觸過的另一面。

“原來這就是我們爺爺生活過的地方。”在屏幕的另一端，秉然附和道。

見面的時間是有限的，但是雙方還有許多未盡的話。史國瑞和侄子們相約在未來的某一天見面。

“說不激動是假的。”結(jié)束見面后，史國瑞轉(zhuǎn)頭對記者說，“我今年77歲了，年紀也挺大了，今天我把晚輩們叫回來，就是想讓他們相認，以后能夠經(jīng)常聯(lián)系。從此，這根線就算接上了。”

“還有兩個月就過年了，今年過年又多了一個念想。”史國瑞說。

掛斷電話后，史國華的小兒子秉然，將視頻中兩家人隔屏相望的視頻截圖，發(fā)到了剛剛聊天的群里。

沒有過多的言語，他只配了一句話：

“真的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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