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1958年秋天，濟南軍區司令部里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身為一把手的楊得志，把自己死死反鎖在辦公室里，整整三天沒露面。
警衛員送飯都得踮著腳尖，生怕弄出動靜挨罵。
屋里頭，這位當年強渡大渡河的猛將，正盯著手里一塊帶彈痕的舊懷表發呆，腳邊的煙頭堆得像座小墳包。
能把這位身經百戰的將軍逼到這份上的，不是什么特級戰報，而是一個讓他抓心撓肝的難題：他必須得把自個兒的恩師、正在濟南養病的“軍神”劉伯承，給轟走。
這就好比讓兒子把親爹趕出家門，這在講究尊師重道的部隊里，那是大忌諱。
但你要是看了當時那局勢，就明白這其實是楊得志這輩子最絕的一招“戰術撤退”。
那時候劉帥剛經歷了“反教條主義”的風暴，為了不讓大家難做，主動辭了官。
他選濟南，原本是覺得這里有愛將楊得志坐鎮，能躲個清凈。
剛開始那會兒，日子過得是真舒坦。
楊得志對這位老首長，那真是把心都掏出來了。
他知道劉帥眼睛受過重傷，見不得強光，就讓人把小院里所有燈泡的角度都調了一遍，甚至連瓦數都經過精確計算。
聽說劉帥想吃家鄉那口，他逼著那個山東大漢炊事員，硬是練出了正宗的四川醪糟湯圓。
最讓人心里發酸的是個小細節。
要知道，當年在南京軍事學院，楊得志最怕學俄語，沒少被劉帥點名批評。
如今這份遲來的“作業”，不再是為了學分，而是用命在盡孝。
可這世道變的，比翻書還快。
1958年的空氣里全是火藥味，各種運動浪潮開始往軍隊大院里灌。
濟南是兵家重鎮，又是交通樞紐，那更是熱鬧。
出事那天，簡直把人魂都嚇飛了。
十幾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激進學生，竟然沖破了警衛防線，直接闖進了劉伯承的療養院。
這幫毛頭小子嚷嚷著要和這位元帥“辯論”什么叫教條主義。
劉伯承那脾氣大家都知道，儒雅、寬厚，他沒叫人趕，反而拄著拐杖笑呵呵地接待，還讓警衛員給這幫孩子倒茶。
這杯茶喝下去，楊得志的一身冷汗也下來了。
當他火急火燎趕到現場，看著老首長在院子里和顏悅色地應付指責，他敏銳地嗅到了空氣中那股子血腥味。
作為地頭蛇，楊得志太清楚當時那種群體情緒有多瘋。
今天只是動嘴皮子“辯論”，明天要是動起手來呢？
如果“軍神”在他眼皮子底下有個三長兩短，他楊得志就算死一萬次也賠不起。
說白了，只要劉伯承還在濟南一天，這地方就是聚光燈下的靶子，風波永遠平不了。
這就是楊得志把自己關三天兩夜的原因。
他在做一個違背良心但必須要做的決定。
這就跟當年強渡大渡河一樣，劉伯承下令讓他“不惜一切代價”，那是為了求勝；現在他要對老首長下“逐客令”，是為了求全。
那三天里，他把南京軍事學院的畢業證都要盯穿了，背面劉帥親筆寫的“為將之道，存乎一心”，他終于算是悟透了。
這“一心”，不僅是戰場上的狠勁，更是危難時的忍辱。
最后，楊得志提著兩瓶瀘州老窖，一臉決絕地進了劉伯承的小院。
沒有那些虛頭巴腦的客套，酒過三巡，這位鐵骨錚錚的漢子眼圈紅得嚇人，硬著頭皮說了句能把人噎死的話：“老首長，濟南您不能再待了，我現在連我都護不住您了…
這話太刺耳了，簡直是在打自己的臉。
但這正是楊得志的高明之處，他把所有的無能和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只為了給老帥一個不得不走的理由，一個臺階。
劉伯承是啥人？
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戰略家，看人心比看地圖還準。
他看著眼前這個痛苦得快要碎掉的愛將，端起酒杯一口干了，就說了一句話：“當年大渡河我讓你拼命，今天該我還你了?！?/strong>
這就叫默契。
第二天，劉伯承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去南京。
這場看似無情的“驅逐”，其實是最高級的保護傘。
比起躁動的濟南，南京雖然也是風暴眼，但畢竟是劉伯承經營多年的老窩，老部下多，環境相對可控。
而且你以為楊得志趕完人就不管了？
沒那回事。
在后來的日子里，楊得志雖然人不在身邊，那“地下工作”可是做到了極致。
明面上是每月派人送山東的藥膳，暗地里，他安排了偵察連退役的老兵，喬裝成園丁、門房，悄悄滲透到劉帥在南京的住處周圍。
真正的戰友之情，不是錦上添花的吹捧，而是愿意做那個推你一把避開懸崖的惡人。
這種交情在1972年又爆發了一次。
當時劉帥眼疾惡化，命懸一線。
楊得志動用了所有關系，連夜協調專機，甚至在機場發了瘋：“治不好他，我這司令不當了！”
要不是當年那次狠心“趕人”，劉帥能不能熬過那段最動蕩的日子，還真不好說。
一直到1994年楊得志病逝，家里人整理遺物時才發現，他床頭始終放著劉伯承送的一本《孫子兵法》。
書里夾著張泛黃的紙條，上面有一行已經褪色的批注：“軍紀如鐵，然鐵血需有溫度?！?/p>
楊得志晚年跟子女聊天，感嘆過這么一句：“當年我要是顧著面子留下劉帥，那才是真害了他。
有時候，趕人比留人，更需要勇氣?！?/strong>
說完這話沒幾天，老將軍就走了，那天濟南下了好大一場雨。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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