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1945年3月12日，這一天在日歷上也就是個普通日子，但對于秋草原二郎來說，那是他這就輩子做夢都能嚇醒的時刻。
幾十年后，當這個老頭子再次翻開那本發黃的日記，手抖得跟篩糠一樣。
這倒不是被美國人的大炮嚇的，也不是因為后悔殺了誰，純粹是一種生理上的惡心——那是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覺。
就在硫磺島那個死人堆里，這個已經不像人樣的日本兵，像條快渴死的野狗，把一根膠皮管插進油桶，猛地吸了一大口。
但他吞下去的不是水，是黏糊糊、臭烘烘的重油。
為了多活幾分鐘，人到底能把自己糟踐成什么樣？
咱們得把時間軸往回撥一點。
硫磺島，大家都知道，那地方被稱為“太平洋絞肉機”。
這時候的日本兵，早沒了之前那種咋咋呼呼的勁頭。
栗林忠道挖空心思搞的地下迷宮，本來是想給美軍挖坑，結果全成了這2萬多號鬼子自己的棺材板。
到了3月10號，2.3萬人被打得只剩下1000多個殘廢。
其實美軍這時候已經贏麻了，旗子都插上了山頭，但對于地底下這些“地老鼠”，美國人這招太絕了：我不跟你拼刺刀，我就把洞口堵死，或者灌汽油燒，要么就干脆把你圍死。
這一圍不要緊，比死更可怕的事兒來了——渴。
硫磺島這名字聽著就熱，本來就是個冒著硫磺味的火山島。
地表燙得能煎雞蛋，地下坑道里更是個大蒸籠，再加上尸體腐爛的那股味兒，還有隨地大小便的臭氣，在那里面待著簡直就是受罪。
對于秋草原二郎他們來說，餓肚子還能扛一扛，但這個渴，那是真能把人逼瘋。
在那種每分鐘都在狂流汗的高溫高壓下，水已經不是物資了，那是活生生的神。
當時日軍里有句狠話：“一滴水就是一滴血”。
這可不是什么文學修辭，沒過幾天，這就成了真理。
雖然上頭天天拿著《戰陣訓》洗腦，說什么“生不受虜囚之辱”，這話順風局聽聽還行，真到了絕境，那一套全是扯淡。
隨著淡水徹底沒了，坑道里那點可憐的秩序瞬間崩盤。
一開始是有人渴出了幻覺，瘋了一樣往墻上撞；緊接著，人性這層窗戶紙，被求生本能捅了個稀巴爛。
秋草原二郎親眼看見了一場對自己人的屠殺。
有個叫岡田的士兵，運氣那是真好，居然冒死在洞外撿了個破罐頭盒，里面裝了點雨水。
當他哆哆嗦嗦捧著這點“圣水”回坑道，以為能救命，結果把命送了。
早就渴瘋了的下等兵金吾，那一刻眼里哪還有什么戰友情誼，全是那點水。
二話沒說，刺刀直接捅進了岡田的身體。
水灑了一地，混著岡田噴出來的血，在那全是土的地上流。
金吾一點愧疚都沒有，直接趴地上，像條大蜥蜴一樣，伸出舌頭去舔那混著泥、血和雨水的泥漿。
這一幕看得躲在暗處的秋草原二郎后背發涼：在這黑咕隆咚的地洞里，哪還有什么皇軍榮耀，剩下的全是兩條腿走路的野獸。
也就是在這種絕望透頂的情況下，秋草原二郎干了一件讓他后悔一輩子的蠢事。
3月12號傍晚，趁著美軍轟炸喘口氣的功夫，他爬出了地洞。
喉嚨里火燒火燎的，每吸一口氣都像是在吞炭火。
他在廢墟堆里摸到了以前的通訊所，在那堆爛瓦礫里，看見個半癟的汽油罐。
晃悠一下，哎，有動靜。
其實那時候他腦子還算清醒，知道通訊所留下的罐子，大概率裝的不是水。
但身體太誠實了，那種渴望壓倒了一切。
他找了根破膠皮管，往罐口一插，猛地就是一吸。
黑乎乎的液體順著管子沖進喉嚨，直接進了胃。
那一瞬間，哪有什么清涼解渴，只有一股讓人窒息的黏稠感和刺鼻的化學味。
是重油——這玩意兒是提煉完汽油柴油剩下的渣子，平時是給鍋爐用的。
密度大得嚇人，喝下去就像吞了一口瀝青。
這下完了，劇烈的惡心感瞬間爆炸。
秋草原二郎在地上疼得直打滾，雙手死死掐著自己脖子，想把那團粘在食道上的油摳出來。
他就像條吃了耗子藥的野狗，在廢墟里抽搐、干嘔。
得虧他喝得不多，加上拼命催吐，不然那天晚上他就得因為呼吸道堵塞，死在那個廢墟邊上。
諷刺的是，在這個地獄一樣的島上，喝工業油料的還不止他一個。
我查了一下資料，當時有人喝燈油，有人喝汽油，甚至還有人喝散熱器里的銹水。
幾千個日本兵不是被美軍的火焰噴射器燒死的，而是死于這種因為絕望導致的亂吃亂喝和嚴重脫水。
咱們現在回頭看這段歷史，看到的不光是打仗有多慘，更是軍國主義把人變成了鬼。
美軍的圍困確實狠，但真正把士兵推向絕路逼著喝重油的，是日本高層那種拿人命不當回事的“玉碎”邏輯。
把人扔在孤島上，斷水斷糧，然后用一套虛幻的武士道精神鎖死退路，逼著他們在喝尿、喝油和自相殘殺里走向毀滅。
幾十年后，僥幸活下來的秋草原二郎在日記里罵：“美軍的封鎖太殘忍，沒人性…
但他這話說得不到位。
他應該問問，到底是誰把他變成了那個趴在地上吸重油的怪物？
在硫磺島那個地下坑道里，沒有什么英雄，只有一群被時代拋棄的、渴死的孤魂野鬼。
那個充滿了重油味和血腥味的春天，成了所有經歷過的人，這輩子都醒不過來的噩夢。
參考資料：
秋草鶴次，《十七歲的硫磺島》，上海譯文出版社，2014年梯久美子，《散落的悲傷：硫磺島戰地日記》，中信出版社，2018年堀江芳孝，《硫磺島戰斗幸存者的手記》，原載于《文藝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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