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五年的中南海懷仁堂,將星云集,紅毯鋪地,空氣里都是新軍銜金燦燦的味道。
就在一片道賀聲里,有個不大不小的“疙瘩”讓不少人心里犯嘀咕:紅二方面軍出來的許光達,授了大將;可論資歷、論戰功,當過紅二、紅四兩個方面軍軍長的蕭克,卻只評了個上將。
這事兒怎么論,都顯得有點“偏心”。
許多年后,大家回過頭來琢磨這盤棋,才慢慢咂摸出味兒來。
這盤棋的關鍵,不在棋盤上,而在一個早就不在人世的棋手身上。
他的名字叫關向應,一個死在了勝利前夜的人。
要不是他,賀龍這支隊伍的成色,恐怕要另當別論。
時間倒回一九六零年代,毛澤東在杭州跟人聊起軍史,突然停下來,嘆了口氣:“要是關向應還在,該多好啊。”
這句話不是隨便說的。
它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延安那個悶熱夏夜的記憶,也解開了紅二方面軍那支“野馬”部隊最終能步調一致的秘密。
一九四六年七月二十一號,延安的土窯洞里,關向應已經油盡燈枯了。
肺癆這個病,當時就是絕癥,拖垮了他。
病床邊上站著兩個大人物,一個是他的老搭檔賀龍,另一個是中央的任弼時。
倆人眼圈通紅,看著床上那個瘦得脫了相的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關向應已經沒力氣說話了,嘴唇哆哆嗦嗦,出的氣比進的氣還多,可他還是用盡最后一點力氣,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我死了沒啥,你們倆,往后,凡事都得聽毛主席的。”
這話的分量,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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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是一個病人的遺愿,而是一份政治交接。
賀龍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聽完這句話,眼淚當場就下來了,一輩子都記著這個囑托。
能讓賀龍這樣的人物服服帖帖,關向應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其實也沒什么法子,就是十五年如一日的“磨”。
這事得從一九三二年的洪湖說起。
那時候的賀龍,是湘鄂西蘇區響當當的頭號人物,兩把菜刀鬧革命,威望高得不得了。
但他帶的隊伍,好聽點說是驍勇善戰,說難聽點,就是江湖氣太重,山頭主義明顯。
中央派了好幾撥政工干部過去,想給這支部隊上上“政治課”,結果都跟賀龍說不到一塊兒去。
那些干部張嘴閉嘴都是理論,賀龍聽著就頭大,沒幾天就掰了。
直到關向應來了。
關向應是從莫斯科回來的,按說是正經的“理論派”,可他身上一點酸腐氣都沒有。
他不像前幾任,來了就想當“老師”,教賀龍怎么打仗,怎么搞政治。
他就是跟在賀龍屁股后面,默默地干活。
賀龍在前頭拍板打仗,他就在后頭把政治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安撫人心,解決兵員思想問題。
賀龍性子急,大筆一揮批文件,字寫得跟畫符一樣,關向應也不說啥,等賀龍走了,自己拿過筆來,一字一句地重新謄抄、潤色,把話說得有條有理。
沒過多久,賀龍他們部隊發出去的公文,條理清晰,邏輯嚴密,居然成了各個根據地搶著學習的“模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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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龍自己后來都覺得有面子。
他后來跟人說起關向應,就一句大白話:“關政委這個人,好事他不往前湊,但一到節骨眼上,天大的事他都能給你頂住。”
就這一個“頂”字,說透了關向應的價值。
他不像賀龍是沖鋒陷陣的刀尖,他是那穩穩當當的刀柄,讓這把刀不僅鋒利,而且指哪打哪,不會傷著自己人。
長征路上,更能看出關向應的本事。
那可不是光憑能打仗就能活下來的。
一九三四年,任弼時和蕭克帶著紅六軍團,作為長征的探路先鋒,從湘贛殺出來,打到湘黔邊界的時候,隊伍已經快散架了,一個個衣衫襤褸,餓得前胸貼后背。
這時候,守著湘鄂川黔根據地的關向應和賀龍,就面臨一個選擇:是保住自己這點家當,還是豁出去幫一把?
那年頭,一斤鹽巴、一雙布鞋,那都是命根子。
關向應沒半點含糊,直接下令,把根據地所有的倉庫都打開,鹽、布、藥品、糧食,能拿出來的全拿出來,先緊著兄弟部隊用。
他對來接收物資的干部就說了一句話,后來在老兵里傳了很久:“都是自己弟兄,說那些客套話干啥,趕緊領東西,補充部隊要緊!”
這一下,不光是救了紅六軍團的命,更是把兩支本來不太熟的部隊,人心給攏到了一起。
這為后來紅二方面軍的正式成立,打下了最實在的底子。
還有一次,是跟張國燾掰手腕。
紅一、四方面軍會師后,張國燾覺得自己人多槍多,腰桿子硬了,就動了另立山頭的心思。
他拉攏的重點,就是賀龍和關向應帶的紅二方面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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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各種攻擊中央、吹捧張國燾的小冊子,像雪片一樣飛進紅二方面軍的營地,搞得很多人暈頭轉向,不知道該聽誰的。
風聲最緊的時候,關向應站了出來。
他把那些所謂的“干部必讀材料”收上來,就翻了幾眼,臉一沉,當著大家的面下令:“凡是沒經過中央批準的東西,一律收上來,一把火燒了!”
那天晚上,草地上燃起一堆大火。
燒掉的不僅是那些印著油墨的紙,更是燒掉了張國燾伸過來的那只手。
火光映著戰士們的臉,大家圍著火堆坐了一宿,啥話也沒說。
天亮的時候,所有人心里的那桿秤,都撥正了。
在站隊這種要命的問題上,關向應從不含糊,他用最直接的行動告訴所有人:這支部隊,只認延安那個方向。
他的這種政治敏銳,不光是對內。
一九三六年,王明那套“左”的東西在黨內還有不小的市場,共產國際的指示在很多人眼里,跟圣旨差不多。
可關向應跟任弼時在陜北,聯名給遠在莫斯科的中央代表團發了封電報,里面有句話,在當時看,膽子大得嚇人:“毛澤東同志的軍事方針最切合實際。”
在那個信息不通、路線復雜的環境里,說出這句話,等于是在全黨面前公開舉手,支持毛澤東。
這封電報,成了毛澤東判斷全軍人心向背的一個重要信號。
關向應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做的,永遠比說的多。
抗戰的時候,部隊的騾子金貴得很,他硬是湊了一批出來,搞了個“騾子救護隊”,專門在火線上搶運傷員,硬是把傷員的死亡率降到了最低。
他自己病得快不行了,還把廖漢生、賀炳炎這些脾氣火爆的年輕將領叫到床邊,拉著他們的手囑咐:“你們脾氣都犟,湊到一起容易頂牛,要多講團結,用團結把那股犟勁兒壓一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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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輩子,都在干這種給機器上油、給大堤填土的活兒。
一九四六年,關向應走了,才四十四歲。
追悼會上,賀龍上去念悼詞,剛念了一句“向應同志,十五年來,你我生死與共…
,就再也說不下去了,一個鐵打的漢子,哭得像個孩子。
毛澤東親手寫的挽聯是:“忠心耿耿,為黨為國,向應同志不死。”
他確實“不死”。
他用十五年時間,給一支充滿江湖豪情的部隊,刻上了忠誠和紀律的烙印。
這支部隊后來在各種政治風浪里都站得筆直,這份功勞,有很大一部分要記在關向應的賬上。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在一九五五年,中央對這支部隊出來的將領格外看重。
許光達的大將,不僅僅是他個人的榮譽,更是對這支由賀龍和關向應一手帶出來的、政治上絕對可靠的部隊的最高肯定。
賀龍在關向應走后,一直牢記著他的臨終囑托,堅定地跟在中央身后。
幾十年后,那些從120師走出來的老兵,在回憶往事時,提到關向應,說的最多的還是那句:“關政委在,我們心里就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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