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國 ：走進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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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識敦煌，在中學的課本里。從那時起，知道在中國西北地區有一座建在沙漠綠洲中的美麗城市，以豐富的歷史文化遺產和獨特的自然風光聞名于世，有莫高窟、漢長城、玉門關和陽關等名勝古跡，它就是絲綢之路上的明星城市——敦煌。從那時起，沙漠戈壁商隊悠長的駝鈴常在耳邊縈繞，神態各異的佛像和衣袂飄舉的飛天不時閃現腦海，“春風不度玉門關”和“西出陽關無故人”等邊塞詩句悄悄住進我心里，敦煌成為夢中追尋的地方。然而，真正走進敦煌卻在2025年的國慶假期中。

“敦煌”這個地名在司馬遷的《史記·大宛列傳》中最早出現。張騫出使西域回來，給漢武帝匯報工作時說，“始，月氏居敦煌、祁連間。及為匈奴所敗，乃遠去，過宛，西擊大夏而臣之，遂都媯水北，為王庭。”張騫出使西域開通了絲綢之路，敦煌正處在其咽喉要道，是漢人出境的最后一站、西域人進入中原的第一站，是東方與西域商業貿易、文化交流、社會融合的節點和重要的交通樞紐，被稱為“華戎所交一大都會”。陽關和玉門關是敦煌郡的屯兵之地，也是香料玉石和絲綢瓷器等貨物進出大漢的兩座“海關”,敦煌就是中國最早對外開放的城市。

10月3號早上，我們從張掖出發，上午在金塔沙漠胡楊林景區參觀。徜徉在金色滿園猶如童話世界的胡楊林，由衷贊嘆那些胡楊“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腐”的英雄氣節。那里距離酒泉衛星發射中心不太遠，已經是沙漠邊沿，汽車出金塔縣后不久就駛進茫茫戈壁沙漠。途經連霍高速嘉峪關服務區，非常想領略一下萬里長城最西端“天下第一雄關”的風采。和導游商量，能不能到嘉峪關城樓看看？導游說我們的行程里沒有安排嘉峪關，離那里還有幾十公里，一來一回大約得2個小時，太耽誤時間，還是以后有機會再去吧。我曾經到過山海關，那里是長城的最東端，號稱“天下第一關”，和嘉峪關名頭一樣，只差了一個“雄”字，不知是嘉峪關比山海關更雄偉，還是為了區分東西兩關。

途中，在玉門市赤金服務區休息時，我發現這個服務區非常特別，擺放有很多抽油設備，在我們家鄉俗稱“磕頭蟲兒”。原來玉門（不是玉門關）產油，赤金鎮是工業學大慶的典范人物王進喜的故鄉。王進喜出生地玉門縣赤金堡王家屯，現今叫赤金鎮鐵人村，王進喜故居也打造成了風景區。

離開赤金服務區，繼續在漫無邊際的戈壁灘上穿行，又發現了連綿起伏的白色風電矩陣。這一帶地廣人稀，曠野荒原風力較大，被稱為“世界風口”。有人說，“玉門一年只刮一場風，從早刮到晚，從春刮到冬。”這樣的自然條件，不適宜居住，卻成了發展風電的寶地，西電東輸凝聚著玉門的付出。

傍晚時分到達瓜州，品嘗了甘甜的瓜州密瓜，觀看了漢武雄風、跨越祁連山、大地之子等壯觀的巨型沙漠雕塑，站在寸草不生的灰黑色山頭眺望四野，除了山坡就是戈壁，看不見村莊，望不見路人。夜宿敦煌市恒瑞酒店，在賓館附近一家飯店，飽餐了涼拌沙蔥、驢肉黃面、胡羊燜餅等敦煌美食。

第二天上午到敦煌城東南5公里的鳴沙山月牙泉參觀。從東門進入景區，經過中國敦煌世界地質公園碑，穿過鳴月廣場，我們來到駱駝騎乘始發站，那些帶有編號的雙峰駱駝訓練有素，非常溫順地屈下前腿，讓我們攀鞍騎乘。幾匹駱駝由韁繩連在一起，牽頭駝的是一位40多歲的男人，由于長年在沙山行走，臉色較黑。攀談中得知他老家河南，從爺爺輩起遷到了敦煌，在這里安下家來，現在全家人養了6頭駱駝，按照編號排班載客。

到敦煌遇到了河南老鄉，我們聊得更熱乎了。瞧著那排成一字長蛇陣蜿蜒前行的駝隊，聽著叮叮當當此起彼伏的駝鈴聲，仿佛望見當年張騫帶領使團在連綿的沙丘間穿行。我請教老鄉當地人怎么看張騫？他說，按現代人的觀念，張騫是個了不起的外交官，在古代他是一位膽識超群的冒險家。漢朝派他找的大月氏國起先就生活在敦煌一代，后來被蠻橫的匈奴人趕走了，大月氏去了萬里之外的西方。常言說，“家門之外，便是江湖。”張騫離開敦煌去西域途中，江湖更險惡。歷經九死一生不說，還被匈奴人扣押十幾年，老天爺可憐他，最終逃回西安。后來，他二次出使西域不但找到了大月氏聯絡上烏孫等國，還開通了絲綢之路，把敦煌變成了世界級的外貿大市場，敦煌人都跟著沾光，民間把他當成神人，有許許多多關于他的傳說。

在騎乘終點，辭別老鄉，經過夫妻柳，到達月牙泉前沙灘廣場。那里有“第一泉”碑刻，偌大的沙灘上人來人往，有坐的有臥的有跳的有唱的，紛紛以月牙泉為背景打卡拍照錄像。月牙泉古稱沙井，俗名藥泉，它夾在金字塔形的沙山之中，宛如沙海中一顆晶瑩閃光的翡翠，是山泉共處沙水共生的沙漠奇觀，世所罕見，被譽為塞外風光一絕。

敦煌年均降水量約40毫米，年均蒸發量約2500毫米，屬典型的暖溫帶干旱性氣候。“水質甘冽、澄清如鏡、沙不進泉、水不濁涸”的“沙漠第一泉”也面臨著日漸萎縮的生態困境，水面從以前的20多畝銳減至8畝多。據說月牙泉曾是黨河下游的一個小湖，古時可以劃船欣賞“風夾沙而飛響，泉映月而無塵”的人間奇跡。史書記載，漢元鼎四年(前113年)，漢武帝得天馬于渥洼池。有人考證說，月牙泉就是那個“四面風沙飛野馬，一潭云影幻游龍”的漢渥洼池。傳說為月牙泉的悠久歷史增韻、瑰麗景色添彩。為了能夠保住這一景觀，當地投資40億元實施“引哈濟黨”工程，從哈爾騰河向黨河調水，提高敦煌市境內的地下水位，目前已經取得顯著效果，月牙泉正在煥發青春。

緊鄰月牙泉南岸的鳴月閣仿古建筑群中，有一座斗拱高架玲瓏剔透的木塔分外引人矚目。這座始建于清代的仿漢唐木結構四層建筑，每層出翹角飛檐，黃瓦覆蓋，最上層攢尖收尾塔剎刺天，整體造型端莊大氣古樸典雅。一樓北門上有“山泉輝映”匾，匾下有兩副楹聯，內柱是：“天地一泓淺碧，春秋萬里清輝”；外柱是：“匯滴水而為泉有容乃大，聚粒沙而成山無欺自安”。二層北門上方懸掛由趙樸初題寫的“月泉閣”匾額。繞連廊過聽雷軒拾級步入月泉閣二層南側，迎面門頭懸掛“第一泉”匾，匾上有“歲次甲戌端陽、書集顏魯公貼”文字。這塊匾上的字是從顏真卿的書法字帖里選的，已不甚清晰，邊框也斑斑駁駁，說明有些年頭。我推測它最晚懸掛于1934年（中華民國二十三年）端午節。匾下有聯：“山抱泉如月，風梳沙亦琴。”大概是人多嘈雜，或許是風力微弱，沿回廊轉一圈，沒有聽到“琴”聲。但見四周沙山環抱，側旁翠柏掩映，對面沙山腳下一泓清泉南北長東西窄，如一彎新月，又似一只水汪汪的明眸，怪不得人們把它成為“月牙泉”和“沙漠之眼”。泉水洇濕了泉尾部分沙地，泉頭幾樹胡楊金黃絢爛，泉邊一片蘆花飛揚。據說泉里面有青背魚、七星草和水藻等動植物，因四周圍了鋼絲護欄，只可遠觀，無法近玩。

離開月牙泉，我們再向南面去攀登鳴沙山。鳴沙山東漢稱沙角山，俗名神沙山，晉代始稱鳴沙山。它東起莫高窟，西至黨河口，東西綿延40千米，南北寬約20千米，主峰海拔1715米。遠觀大致呈三角形的山體，頗似一座座巍峨壯觀的金字塔。鳴沙山的沙很干燥松軟，踩上去就向下滑成一個深坑，徒步爬山并不輕松，可以說走兩步退一步，行進很慢。沙山看著不高，走了一段累得氣喘吁吁，心口發堵，于是換到排了很長隊伍的登山繩梯。繩梯很簡單，就是兩根固定的繩索中間裝上了一些橫棍，踩在棍上不會向下滑，也可以站在棍子上歇歇腳。終于登上鳴沙山，放眼四望：山形環彎，黃沙漫漫，沙丘連綿，錯落有致。一道道沙脊蜿蜿蜒蜒宛，如波浪起伏，一隊隊游人上上下下，像螞蟻搬家。

坐滑道下山的人排著長隊，問了一下工作人員，大約需等20分鐘。我們決定自己連滑帶跑下山，幾分鐘就到了山腳，比上山容易多了。回想起奔跑的情形，也有飛一樣的感覺。我請教一位打掃衛生的工作人員，這么多人來玩，滑下來那么多沙，天長日久沙山不久成沙堆了嗎？她說，白天游人滑下的沙，夜里借助風力自己能重回山頂，所以沙山千百年來基本沒有改變原來的形狀。這真是大自然的杰作啊！

下午到敦煌莫高窟。莫高窟位于敦煌城東南約25公里的鳴沙山東麓斷崖上，正對著三危山。莫高窟數字展示中心是參觀莫高窟的第一站，所有游客都必須先在此通過觀看主題電影《千年莫高》和《夢幻佛宮》了解背景知識，然后乘坐景交車去實體洞窟參觀。

莫高窟普通票需要提前預約，我們用應急票入場，僅能看96號、100號、138號和148號這4個洞窟。進入景區排了差不多2小時隊，參觀了10分鐘左右，而且內不準用手觸摸洞內佛像和壁畫、不準拍照、不準大聲說話、不準停留，只能隨著大部隊過一趟。好在對莫高窟有所了解，每個洞窟前都有志愿者講解，粗略了解到：敦煌石窟是世界上現存規模最大的壁畫群，壁畫題材涵蓋宗教、歷史、民俗，包含商旅、樂舞、農作、婚喪等大量社會生活場景，實證了絲綢之路上的文化互鑒，被譽為研究4-14世紀中國社會的“形象百科全書”。莫高窟壁畫的藝術特點深刻影響了后世中國藝術的發展脈絡。現存藏經洞（17號窟）出土4-11世紀文物5萬余件，催生“敦煌學”研究；如今通過數字化保護（如數字展示中心）和國際合作，成為文化遺產保護典范。還得知敦煌莫高窟和印度阿旃陀石窟、阿富汗巴米揚石窟是全球著名的三大佛教石窟，莫高窟模最大、文物最多、質量最高、影響最大，堪稱世界第一。

莫高窟經歷了1600多年發展歷程，談起莫高窟的歷史，離不開二僧一道和五個外國人。

二僧就是樂僔和法良。唐代圣歷元年（698）《李克讓修莫高窟佛龕碑》（又稱《圣歷碑》）碑文記載，前秦建元二年（公元366年），一位名叫樂僔的和尚，云游到敦煌，鑿第一窟，隨后法良禪師緊挨著第一窟開第二窟。以后400多年間僧侶、畫師、商賈云集敦煌，從皇族宗親、世家顯貴到移民敦煌的普通百姓頻繁開窟造像繪畫，經過隋唐等歷朝歷代發展成為“千佛洞”。前面提到敦煌基本沒啥降雨，便于保存庫內造像和壁畫。到今天，莫高窟還有735個洞窟，其中492個洞窟內有彩塑2415尊，壁畫4.5萬平方米，作為古絲綢之路的“文明交匯點”，融合了中原、西域乃至地中海文化元素（如飛天形象、犍陀羅風格佛像），1987年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

一道就是王圓箓。他出身貧苦，四處漂泊，云游至敦煌，登上三危山時，被莫高窟的景象震撼，稱其為“西方極樂世界”。莫高窟雖為佛教圣地，但當時洞窟被流沙掩埋、建筑殘破，信奉道教禮拜太上老君的王圓箓居無定所，無人光顧的莫高窟恰巧可以為他解除居住之憂。于是他清理掃洞窟的積沙，化緣修補殘破之建筑，改造成弘法道場，成了莫高窟的保護神。1900年的某一天，王道士無意間打開了一扇封閉的墻門，出乎意料的是，他開啟的竟是一間古代經卷堆積如山的寶庫。王道士把他的發現報告當地知縣，希望能用那些經卷換取官府的賞賜，來宏大道場，清掃洞窟，修建三層樓，架設木橋。誰知被知縣視為一堆廢品。他報告道臺，道臺既沒當廢品也沒有撥來經費，僅讓他自己想辦法妥善保管。無奈之下，他上書慈禧太后，可是慈禧太后看不到他的奏書，搖搖欲墜的大清朝沒人把他守護的文物當成寶貝。

五個外國人分別是：英國人斯坦、法國人伯希和、??日本人吉川小一郎、俄國人奧登堡和美國人華爾納。敦煌的文物引起他們的關注和搶掠。1907年，英國人斯坦因得知莫高窟藏寶消息后，以唐僧取經自比，騙購莫高窟藏經洞大批文物，把9000余卷文書與500多幅絹畫運回英國；1908年法國人伯希和愿意出資援助王道士實現宏愿，進入藏經洞閱遍寶藏，騙購其中精華部分，將7000余件文珍貴物運往法國；??日本人吉川小一郎也多次騙搶文物，僅1912年2月6日那天，就用100多頭駱駝運走6000多斤文物；1915年俄國人奧登堡帶走了在千佛洞測繪的443個洞窟的平剖面圖、拍攝了2000多張照片、剝走了一些壁畫、拿走了幾十身彩塑、復描了幾百張繪畫，總共運走了幾大車；1924年美國人華爾納用膠布粘連揭走了6個洞窟中的多塊壁畫，對敦煌文物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古人費盡心機秘密保存在藏經洞的文獻古籍、精美絹畫、手寫經卷，就這樣一批批離開敦煌，漂洋過海，成了外國博物館的曠世奇珍，并一度造成“敦煌在中國，敦煌學在國外”的尷尬局面，令有志之士無比痛心疾首扼腕嘆息。好在通過一代代人的接續奮斗，中國敦煌學研究者在敦煌文獻和文物的保護、整理、研究、傳播、國際合作等方面取得了顯著成就，重新奪回了敦煌學研究中心的地位。

參觀完莫高窟，大李和小郭又返回鳴沙山月牙泉，參加了萬人星空演唱會，觀看了無人機表演，我們到敦煌大劇院觀看《樂動敦煌》。《樂動敦煌》是全球首部洞窟式沉浸體驗劇，觀眾能夠不斷變換觀看身姿，從站著看到走著看最后坐著看，身臨其境，沉浸劇中，形式新穎，多有創新。

初進場時，大家都站在第一劇場里，隨著開場音樂響起，劇場中央出現了一個透明的箱子，演員白歆仿佛架著祥云進入箱里表演。緊接著劇場四周的幕墻上出現流動的畫面，龜茲公主到中原和親，西域少年白歆懷揣音樂夢想，跟隨送親的車隊到中原發展。跟隨送親的隊伍進入第二劇場，這是一個長廊，觀眾前行途中，可以看到兩側墻壁內的洞窟里站立著怒目而視的金剛、衣袂飄揚的飛天和慈眉善目的菩薩。正行走，突然赤腳金剛一聲大喝，擺動著健碩的手臂從洞窟里走出來，當時我就站在他身邊。慈祥的菩薩顯靈了，緩步走進觀眾中間。飛天仙子們也掙脫墻壁的束縛，表演美輪美奐的舞蹈。最后大家走進第三個劇場找座位坐下來，這時舞臺表演開始了，龜茲公主的婚禮儀式隆重而熱烈，有些演員徑直走到觀眾席里分發喜糖，“從天而降”的仙女，衣袂飄飄地掠過座席，將鮮花撒向觀眾。后面的劇情有很多舞蹈，還有很多演員從洞窟里出現，有些內容我沒看太懂，還需進一步提高自身文藝素養，大致理解是東西方文化在中原在敦煌的滲透融合與交互輝映。

這次走進敦煌，我實地觸摸了敦煌悠久歷史的脈動，被這里的燦爛文化感染，更為居住在擁有如此璀璨文明的偉大祖國而自豪！

作者簡介

李志國，河南省南陽社旗縣饒良鎮人，喜愛讀書散步，現在社旗商務部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