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七十大壽那天,兩個哥哥坐在客廳里,談起了老宅的歸屬問題。
大哥端著茶杯,說房子最好賣掉,錢三個人分。二哥搖頭,說留著租出去,每月收租金也是一筆收入。他們說得熱鬧,偶爾扭頭看我一眼,像是在等我表態。
我坐在角落里沒說話。不是不想說,是知道說了也沒用。
父親在廚房忙活,做他拿手的紅燒肉。我進去幫忙,他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沒問。我們都明白,那些話題不適合我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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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父親續弦的妻子帶來的孩子,那年我八歲。母親嫁過來時,兩個哥哥已經成年,對我的態度談不上親近,也不算惡意。就像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客氣而疏離。
父親對我很好。他教我寫字,給我講故事,從不因為血緣而有任何差別。但我知道自己的位置,有些東西不該爭,有些話不該說。
生日宴上,父親喝了點酒,臉色泛紅。他突然說想把老宅留給我。
那一刻,整個房間都安靜了。
大哥的筷子停在半空,二哥放下酒杯,母親輕輕拉了拉父親的袖子。我低著頭,手心全是汗。
"爸,您喝多了。"我說,"房子的事,我不參與。"
父親看著我,眼神有些復雜。他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
那頓飯吃得很壓抑。之后兩個哥哥再也沒提過分房子的事,但我能感覺到,某種裂痕已經出現了。
三年后,父親查出肺癌晚期。
醫生說最多半年。母親整日以淚洗面,兩個哥哥輪流來醫院照顧,我請了長假,在病房打地鋪。那段時間很艱難,但一家人難得地團結。
父親走得很安詳。葬禮辦得體面,來的人很多。送走最后一批賓客后,大哥說想和我們談談。
我以為是分遺產。父親名下除了老宅,還有一些存款和股票。按理說,我沒有繼承權,但或許父親留了遺囑。
大哥拿出一個文件袋,里面是一沓醫院的賬單。
"爸這三年的治療費,一共一百二十萬。"他說,"我和老二各出了四十萬,剩下的四十萬,爸用了他所有的積蓄。"
我愣住了。
"老宅現在市價三百萬左右。"二哥接著說,"按理說應該我們兄弟倆分,但爸生前對你確實好,我們也不想做得太難看。"
"所以?"我聽出了他們的意思。
"你出四十萬,把爸的醫藥費補上,老宅的事我們就不追究了。"大哥說,"這很公平。"
我看著他們,突然覺得很冷。
"追究什么?"我問。
"爸這些年對你的花費。"二哥點了支煙,"學費、生活費、你結婚時的份子錢,這些年加起來也不少。嚴格算起來,你還欠著這個家。"
我笑了。那種笑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所以你們是來要賬的。"
"別說得這么難聽。"大哥皺眉,"我們也是為你考慮,出了這四十萬,以后誰也不欠誰。"
母親坐在一旁,臉色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站起身,從包里拿出一個存折。
"爸走之前,把這個給了我。"我說,"里面有五十萬。他說這是他攢了一輩子的錢,讓我以后好好生活。"
兩個哥哥的臉色變了。
"他還說,如果你們來找我要錢,就把這個拿出來。"我看著他們,"爸說他的醫藥費是你們盡孝,不需要我還。這五十萬是他留給我的,一分都不會給你們。"
房間里死一般的沉默。
"還有,老宅爸早就過戶給我了。"我把房產證放在桌上,"就在他確診的第二天。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查。"
大哥猛地站起來,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音。
"這不可能!"
"爸那天喝醉說要把房子給我,你們記得嗎?"我說,"第二天他就去辦了過戶。他說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讓我在這個家活得小心翼翼。"
我拿起房產證,看著他們震驚的臉。
"爸還說,他知道我不會要這些東西,但他必須給。因為他欠我一個公平,欠我一個真正的家。"
說完這些話,我轉身走了。
走出那棟老宅,我沒有回頭。天空很藍,風很輕,我突然覺得身上的重量卸下了。
父親在世時,我選擇沉默,是因為我知道有他在,我就有家。他走后,我才明白,他早就把所有的愛,用他的方式給了我。
那五十萬我沒動,房子我也賣了。錢全部捐給了肺癌基金會,以父親的名義。
我不需要這些東西來證明什么。父親的愛,從來不在房子和存折里,而在那些平凡的日子里,在他教我寫字的午后,在他為我做飯的廚房,在他看我的每一個眼神里。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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