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這事兒,最怕的就是自個兒覺得萬無一失。
1947年開春,東北那嘎達的雪還沒化干凈,東北民主聯軍六縱司令員洪學智就帶著他的寶貝家當——繳獲來的日式坦克和大炮,信心滿滿地把德惠城給圍了。
計劃擺在桌上,那叫一個漂亮:先用150毫米的重炮把城墻轟開個大口子,然后步兵一擁而上,活捉里頭守城的國民黨新一軍。
這套路,擱在紙面上,誰看都得點頭。
一、德惠城下那盆兜頭冷水
炮彈一出膛,天崩地裂,德惠城墻應聲塌了一大片。
煙還沒散呢,沖鋒號就吹響了,六縱的戰士們嗷嗷叫著就往缺口撲。
可接下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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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口那頭根本不是亂成一團的守軍,而是早就架好的幾十挺機槍,子彈跟不要錢似的潑過來,編成了一張火網。
戰后大伙兒坐下來一琢磨,腸子都悔青了。
問題出在一個要命的“時間差”上。
咱們這邊,炮彈一停,以為大功告成,就招呼步兵上。
可炮擊停止和步兵沖到跟前,中間有好幾分鐘的空檔。
對面的新一軍,那都是從緬甸戰場回來的老兵油子,這點時間足夠他們從炮彈坑里爬出來,鉆進預先挖好的工事里,把機槍、迫擊炮全架好。
人家不但反應快,腦子也活。
守軍指揮官直接把迫擊炮搬到了城里最高的教堂頂上,視野好得不得了,六縱的進攻隊形在人家眼里就跟沙盤上擺著的小人兒一樣,指哪打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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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那幾輛寶貝坦克,開進城里就抓瞎了,街道窄得轉個身都費勁。
一輛車不小心掉進炮彈坑里趴了窩,立馬就被人家用集束手榴彈炸成了一堆廢鐵。
打了三天三夜,六縱的小伙子們拿命去填,尸體都快把突破口堵上了,還是進不去。
眼瞅著杜聿明的援兵從北邊壓過來,再不走就得讓人包餃子,洪學智只能黑著臉下令撤退。
這一仗,讓洪學智徹底明白了,打仗不是光有炮、有坦克、有不怕死的兵就行的。
這玩意兒是門精細活,炮彈落點、步兵沖鋒速度、火力壓制時間,哪一個環節都不能差事兒。
二、從田埂上摸索出的“活命經”
洪學智打仗的本事,不是軍校里教出來的,全是拿血和汗從死人堆里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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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往前倒推十幾年,1935年,紅四方面軍被困在川西北的草地里,前后都是敵人,兜里沒糧,不少戰士活活餓死。
那時候洪學智才二十出頭,是方面軍政治部的干部。
眼看部隊就要散架,他主動跟領導請戰,說我去搞糧食。
他沒帶槍,就帶了些銀元、布匹和鹽巴,一個人跑去找當地的藏族部落頭人談判。
那時候漢藏之間誤會很深,一言不合就可能掉腦袋。
洪學智沒擺什么官架子,就是用最實在的話跟人家聊,說我們紅軍是窮人的隊伍,不是來搶東西的,是想拿東西跟你們公平地換。
鹽巴在當時那地方比金子還精貴,藏民一看他這么有誠意,態度就緩和了。
最后,他硬是用手里的這點家當換回來一批救命的青稞和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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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食一到手,他立馬想到還在草地里餓肚子的中央紅軍。
他親自組織人手,硬是翻山越嶺,把一部分糧食送到了毛澤東和中央的隊伍里。
許多年后,劉少奇見到他,還緊緊攥著他的手說,你當年送來的那批青稞,可是救了大命了。
這種腦子活、能解決實際問題的勁頭,一直跟著他。
到了1941年,他在蘇北新四軍抗日。
日本人搞“大掃蕩”,到處建炮樓、清鄉,根據地被壓得喘不過氣。
硬拼肯定不行,人家裝備好人又多。
洪學智琢磨出一個新招,叫“化整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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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主力部隊拆成幾十個小分隊,也就是后來的武工隊。
這些人白天是幫老百姓干活的農民,到了晚上,就成了專掏鬼子和偽軍炮樓的“夜貓子”。
他們摸到炮樓底下,幾顆手榴彈先扔進去,然后順著梯子爬上去用刺刀解決剩下的。
有時候干得漂亮,連槍都不用開,就把整個炮樓的武器彈藥全給搬空了。
就靠這種打法,不僅把敵人搞得雞犬不寧,還繳獲了不少好東西,甚至在敵人眼皮子底下建起了自己的小兵工廠。
三、四平城下的“鐵匠鋪”:把敗仗當鐵料重新鍛打
德惠的失敗,就像一記重錘砸在洪學智和六縱每個人的心上。
這口氣憋了四個月,憋得人眼睛都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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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再打四平時,洪學智帶著六縱又站到了第一線。
這次,對手是號稱“打仗如同繡花”的陳明仁,防御工事修得跟個鐵王八一樣。
洪學智沒再搞什么復雜的步炮協同,他從德惠的失敗里咂摸出個新味道,用了個最笨也最有效的法子:用炸藥包連續爆破,硬生生炸出一條路來。
他組織了幾百人的爆破隊,每個人背著幾十斤的炸藥,任務就一個,不管前面是鐵絲網還是地堡,給我炸開它!
戰斗一響,炮兵的任務變了,不再是傻乎乎地去轟那些炸不爛的工事,而是專門盯著對方暴露出來的機槍火力點打,給爆破隊提供掩護。
爆破手們一個個頂著槍林彈雨往前沖,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接著上。
一連串震天響的爆炸過后,陳明仁費盡心血搞的七道防線,硬是被炸得稀巴爛。
步兵跟著炸點沖鋒,一進城就跟守軍攪在了一起,打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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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仗打得是真狠,六縱的威名也打了出來。
雖然最后因為國民黨援軍又來了,沒能把整個四平拿下來,但六縱撤退的時候,不光帶走了八百多個俘虜,還順手牽羊拉走了六門嶄新的美式榴彈炮。
林彪在雙城的指揮部里,看著六縱的戰報,扭頭對劉亞樓說:“洪大個子這手藝,跟個鐵匠似的,越打越精。
這回是把德惠那塊廢鐵,給煉成好鋼了。”
這個“鐵匠”的比喻,算是說到了根子上。
洪學智這人,就不怕打敗仗,敗了他就撿回來,放到火里燒,拿錘子反復砸,總能砸出點好東西來。
四、從前線司令到后方“管家”
洪學智這個人,不光會打大仗,對小事也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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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解放全中國的時候,大軍在路上走,他看見炊事班推著糧食的小車下坡時總失控,又費力又危險。
他停下來琢磨了半天,找來幾塊木板和鐵條,搗鼓出一個帶“剎車”的裝置安在車上,用腳一踩就能減速。
這個小發明,后來在全軍推廣,大家都管它叫“洪氏戰車”。
一個能指揮千軍萬馬的縱隊司令,還能彎下腰去琢磨一個車輪子的問題。
正是這種務實的品格,讓他在一個更關鍵的時刻,被推到了一個誰都想不到的位置上。
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
洪學智當時正在廣州,是廣東軍區的副司令員。
一天,一紙調令把他叫到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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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林彪家吃飯,飯桌上,林彪和當時志愿軍的副司令鄧華,倆人一唱一和,就把他給“忽悠”了,讓他去朝鮮當志愿軍的后勤司令員。
消息傳回廣州,他的老領導葉劍英氣得直拍桌子,說林彪這是從我這兒“挖人”,但也沒辦法。
后來的事證明,林彪他們的眼光是真毒。
在朝鮮,跟美國人打,后勤就是命根子。
美軍的飛機天天在天上轉悠,見著路上有動靜就扔炸彈。
志愿軍的運輸線,被他們稱為“絞殺戰”。
洪學智到了朝鮮,把他一輩子學來的游擊戰、運動戰的腦筋,全都用在了搞后勤上。
他發明了分段運輸、接力運輸,建了無數地下倉庫和兵站,硬是在美國人的狂轟濫炸之下,搞出了一條“炸不斷、打不爛”的鋼鐵運輸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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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德惠城下那個灰頭土臉的敗軍之將,到朝鮮戰場上人人佩服的“洪部長”。
他這一輩子,就是個不斷從失敗里爬起來,然后把失敗變成墊腳石的人。
他自己后來也被授了兩次上將軍銜,這份履歷,在全軍也找不出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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