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北京前門飯店,一位年過古稀的老人剛剛安頓下來。他叫李仙洲,曾是國民黨中將、第二綏靖區(qū)副司令官,在1947年萊蕪戰(zhàn)役中被俘,特赦回到山東老家已15年。這次,他應邀進京,電話里的話言猶在耳:“韓練成就住在隔壁,你們可以見面談談萊蕪戰(zhàn)役,這能解開你心里那個多年的疙瘩。”
門被敲響了。進來的,是一位身著解放軍將官制服、精神矍鑠的老人。他一見李仙洲,便深深作了一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李大哥,我對不起你呀!”此人正是韓練成,當年李仙洲麾下的整編46師師長,如今的蘭州軍區(qū)副司令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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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練成
這一聲道歉,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塵封二十八年的記憶之門。
李仙洲心中翻江倒海:這位當年在戰(zhàn)場上神秘失蹤、導致全軍崩潰的部下,為何今天身著解放軍戎裝?他在萊蕪戰(zhàn)役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這聲“對不起”,背后又藏著怎樣驚心動魄的真相?
時間退回到1947年2月的山東。當時,老蔣調集重兵,想在華東打一場翻身仗。李仙洲被任命為前線指揮官,手下有三個軍,其中就包括全副美械、戰(zhàn)斗力強悍的整編46師,師長正是深受老蔣信任的韓練成。
戰(zhàn)云密布,李仙洲躊躇滿志,卻不知一張大網(wǎng)正悄悄撒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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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仙洲
韓練成率部剛抵達山東,腳跟還沒站穩(wěn),一份絕密情報就已通過地下渠道,送到了華東野戰(zhàn)軍司令員陳毅手中。原來,韓練成的真實身份,是我黨潛伏在老蔣身邊最深的一顆“閑棋冷子”。老蔣的整個作戰(zhàn)計劃,就這樣被提前擺在了對手的案頭。
得到情報的陳毅,大膽決定:放棄臨沂,主力秘密兼程北上,目標直指李仙洲兵團。而韓練成的任務,就是盡一切可能“拖住”李仙洲,為華野大軍合圍爭取時間。于
是,戰(zhàn)場上出現(xiàn)了奇怪的一幕:當老蔣、陳誠誤判華野“潰逃”,連連催促李仙洲快速進軍時,李仙洲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王牌46師總是“慢半拍”,各種準備不足,行動遲緩。
等到李仙洲接到上司王耀武十萬火急的電報,驚呼“共軍主力已對你部形成包圍”時,一切為時已晚。華東野戰(zhàn)軍6個縱隊如神兵天降,已將萊蕪城圍得鐵桶一般。李仙洲慌忙下令全軍緊急向吐絲口方向突圍。然而,關鍵時刻,韓練成又站出來“拖后腿”了。他以“部隊分散,重新集結需要時間”為由,堅決要求推遲一天行動。李仙洲焦頭爛額,無奈之下只得同意。
這寶貴的24小時,讓華野的包圍圈徹底扎緊了口袋。
到了2月23日凌晨,最后突圍的時刻到了。李仙洲命令各部隊按計劃行動,可就在這生死關頭,整編46師師長韓練成,突然失蹤了!師長不見了,整個美械師瞬間陷入群龍無首的混亂,指揮部癱瘓,撤退行動被硬生生延誤了兩個多小時。
戰(zhàn)場瞬息萬變,這兩個小時是致命的。華東野戰(zhàn)軍發(fā)起了總攻,李仙洲兵團六萬余人,在混亂中被迅速分割、殲滅。李仙洲本人腿部中彈,試圖化裝成小學教員逃跑,最終還是被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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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蕪戰(zhàn)役繳獲大量戰(zhàn)利品
那么,韓練成到底去哪兒了?他并沒有跑遠。原來,他早就與華野派來的聯(lián)絡員接上頭,在戰(zhàn)斗打響前,就秘密轉移到了萊蕪城西關一家地下黨經(jīng)營的商鋪里隱蔽起來。他放棄指揮,是計劃中的關鍵一步,目的就是讓國民黨軍最精銳的一個師失去大腦,加速其崩潰。幾天后,他被安全接到華野司令部,受到了陳毅的熱烈歡迎。陳毅盛贊他“孤膽深入,立下奇功”。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身份并未暴露的韓練成,做出了一個極為大膽的決定:他要重返南京,繼續(xù)潛伏在老蔣身邊。
陳毅擔心他的安危,再三勸阻,但韓練成態(tài)度堅決:“只要能為人民有所貢獻,個人安危非所計也。”
經(jīng)批準,他輾轉回到南京。老蔣見到這位“孤身逃回”的將領,不但未加責難,反而嘉獎其“忠勇可嘉”,讓他繼續(xù)擔任要職。
此后,韓練成在孟良崮戰(zhàn)役等重大戰(zhàn)役中,繼續(xù)秘密傳遞了大量重要情報,直到1949年初因叛徒出賣,身份暴露,才在組織安排下緊急撤離,最終安全到達解放區(qū)。
1955年,這位“隱形將軍”被授予中國人民解放軍中將軍銜。
而李仙洲的命運,則是另一條軌跡。被俘后,他受到了陳毅的禮遇。陳毅肯定了他抗戰(zhàn)時期的功績,與他推心置腹長談,令他深受觸動。后來,李仙洲在戰(zhàn)犯管理所積極改造,于1960年獲特赦,回到山東老家,平靜地度過晚年,還成為了政協(xié)委員。
時光荏苒,二十八年后,在北京的飯店房間里,兩位老人再次相對。韓練成將萊蕪戰(zhàn)役的前因后果、自己的真實身份和所作所為,一一道來。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解,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聽罷,李仙洲沉默良久,最終長長舒了一口氣,握著韓練成的手,微笑著:“練成兄,快別這么說。現(xiàn)在我明白了,你沒有什么對不起我。我倒是該感謝你。如果不是你的46師那么快瓦解,我們可能還要頑抗更久,死更多人。我若當時不死在戰(zhàn)場,后來恐怕也只能跑去臺灣,哪能像今天這樣,在家鄉(xiāng)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到九十多歲,兒孫繞膝呢?”
至此,兩位老人,就此“一笑泯恩仇”。
【參考資料:《仙洲的三個人生坐標系》《韓練成:為革命立奇功的“隱形將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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