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中國圍棋史上,馬曉春的名字永遠鐫刻在傳奇之列。馬曉春綽號“妖刀”,在棋盤上以飄逸靈動的風格著稱,1995年連奪東洋證券杯和富士通杯,成為中國第一位圍棋世界冠軍。然而,這位棋壇天才的教練生涯,卻上演了一幕從躊躇滿志到黯然離去的悲喜劇,其間的兩次競聘經歷,折射出中國體育界人才任用中業務能力與體制生態的復雜博弈。
2005年,當馬曉春決定競聘中國圍棋國家隊教練組組長時,棋界頗感意外。這位向來以特立獨行著稱的天才棋手,似乎與“體制內職務”格格不入。據時任中國棋院院長王汝南回憶:“馬曉春的智商是夠用的,他的才氣應該為中國圍棋發揮更大作用。”這句話背后,是當時中國圍棋面臨的困境——自2000年后,中國棋手在世界大賽中屢屢受挫,“恐韓癥”如陰云籠罩。
馬曉春的競聘動機也頗具個性色彩。據悉,他最初對教練職務并無興趣,直到聽說老對手劉小光也有意競聘,才激起好勝心。這種“不愿輸給對手”的心態,貫穿了馬曉春的職業生涯。最終,因劉小光臨陣棄權,馬曉春“兵不血刃”地于2005年7月6日上任。
上任伊始,馬曉春展現出與其棋風一脈相承的務實風格。他立下“軍令狀”:在2005年7月至2007年3月的任期內,要培養出一個世界冠軍。在當時的背景下,這并非易事——此前五年,中國圍棋僅有一個世界冠軍入賬。
馬曉春用實際行動回應了所有質疑。他引入全新的訓練模式,不再讓隊員“各自為戰”,而是系統研究李昌鎬、李世石等頂尖高手的棋譜。弟子邵煒剛開設技術專欄,馬曉春也親自撰稿,形成濃厚的研究氛圍。效果立竿見影:2006年1月,羅洗河在三星杯決賽中力克“石佛”李昌鎬,奪得冠軍;同年4月,古力在LG杯奪冠;2007年,常昊、古力又連奪三星杯、春蘭杯。
馬曉春還創立了馬氏積分法,現在的中國圍棋等級分,用的就是馬曉春的馬氏積分法。
馬曉春另外一個巨大貢獻是發掘了柯潔。柯潔被公認為是繼聶衛平棋圣之后,對中國圍棋影響最大,貢獻也最大的棋手。
短短兩年,中國圍棋迎來了集體爆發。馬曉春不僅兌現了承諾,更是超額完成。他在任期間培養出的世界冠軍數量,超過了過去十年的總和。用棋手古力的話說:“馬老的教學,讓我們看到了圍棋的另一種可能性。”
盡管業務成績斐然,但馬曉春的性格成為一把雙刃劍——棋盤上的靈動創新轉化為教練崗位的奇思妙想,但生活中的不拘小節、特立獨行,卻在講究人際關系的體制內顯得格格不入。
幾件小事可見一斑:競聘成功后的發布會上,馬曉春突然提及媒體關于他與劉小光“爭奪女友”的報道,直言“這都毫無根據”;他發給劉小光的新婚調侃短信“四種男人不可嫁”(包括“頭發稀少型”),雖被指可能是記者杜撰,卻與其低情商的“毒舌”形象不謀而合;面對媒體,他從不掩飾情緒,曾因記者擋路“一臉嫌棄”,也曾因輸棋拒絕復盤被批“沒有風度”。
這些細節在棋界口耳相傳,逐漸勾勒出一個“天才但難相處”的形象。而在中國體育界,業務能力從來不是唯一的評價標準。一位匿名棋院工作人員曾坦言:“馬曉春是難得的人才,但人才也要會‘做人’。”
2009年初,中國圍棋界迎來一場關鍵人事變動。原院長王汝南退休,華以剛接任。這位新院長希望恢復已空缺十一年的“總教練”一職,并決定——盡管馬曉春成績卓著——仍需重新競聘。
此時的競聘環境已悄然變化。競聘前,已退居二線的王汝南曾意味深長地提醒馬曉春:“我們都要順應自然。”這似乎預示著風暴的來臨。
競聘流程設計得頗具“儀式感”:馬曉春與女隊教練俞斌各自進行20分鐘演講,隨后由44名國家隊隊員不記名投票。馬曉春延續一貫風格,強調要將中國圍棋“發揚光大”;俞斌則突出自己帶隊成績和電腦編程等技術優勢,并自稱“工作踏實”。
投票結果并非決定性,但據知情人士透露,俞斌得票更高。這并不意外——馬曉春的嚴厲作風和直率性格,在年輕隊員中毀譽參半;而俞斌素有“兒童團長”之稱,人緣頗佳。最終,棋院宣布俞斌出任總教練,馬曉春被授予“技術顧問”虛銜。
“技術顧問”的任命,被華以剛解釋為對世界冠軍的“榮譽稱號”,與待遇無關。但心高氣傲的馬曉春早已表明態度:若競聘失敗,絕不戀棧。他果然選擇離開,結束了自己不到四年的教練生涯。
離開那天,馬曉春沒有公開抱怨,只是默默收拾辦公室。有目擊者稱,他將這些年來整理的棋譜資料、訓練計劃整整齊齊地留在桌上,“像是給繼任者的禮物”。這位曾自信滿滿要在教練崗位上“培養世界冠軍”的天才,最終以這種沉默的方式,退出了他曾試圖改變的舞臺。
馬曉春的教練生涯,如同一局未下完的棋。他的到來,給中國圍棋注入了一陣清風;他的離去,則留下一個關于人才使用的永恒問號。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