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宋詞,很多人都知道宋詞有婉約派、豪放派。
其中豪放派的詞氣勢恢宏、豪放不羈,比如岳飛的那首《滿江紅》,讓人一聽就熱血澎湃。
其實“滿江紅”是一個詞牌名,詞牌有固定的格式與聲律,決定著詞的節(jié)奏與音律,很多詞人都以“滿江紅”為詞牌填過詞。
發(fā)展到后來,很多詞的內(nèi)容已與詞牌的意義無關(guān),有時候同一個詞牌既能寫出婉約的詞,也能寫出豪放的詞。
不過有的詞牌的節(jié)奏與音律決定了它們更適合填某一類風(fēng)格和主題的詞,比如聽起來就特別有氣勢的“六州歌頭”。
“六州歌頭”其名源于唐代西邊邊陲的伊、涼、甘、石、渭、氐六州?。
該詞牌始創(chuàng)于北宋,原本起源于軍中的樂曲,通常用于表現(xiàn)戰(zhàn)爭、邊塞等宏大主題,帶有濃厚的古代戰(zhàn)爭氛圍。
“六州歌頭” 以《六州》樂曲的起始部分填詞,特點是多三字短句,句調(diào)短促有力,顯得激昂慷慨?,形成一股風(fēng)云激蕩之氣。
所以,它特別適合用來表達那些悲壯、感慨的情感。
在南宋,有一位叫做張孝祥的詞人,他便用《六州歌頭》這個詞牌表達自己的一腔愛國熱情,填出了一首堪稱千古絕唱的《六州歌頭·長淮望斷》。
這首詞被后世的金庸先生寫進了《射雕英雄傳》,借黃蓉之口道出,抒發(fā)了深重的家國之悲。
那么,這位張孝祥有著怎樣的經(jīng)歷,他是在怎樣的心境下寫出這首《六州歌頭》的呢?
接下來,就讓我們走進這位詞人的人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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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鳴驚人的狀元郎
宋高宗紹興二十四年,也就是公元1154年,這一年的進士科考試競爭格外激烈,參與者不僅有我們熟知的陸游、范成大、楊萬里這些知名人士,還有后來的南宋名臣虞允文,以及一位備受矚目的考生,秦檜的孫子秦塤。
秦檜一心期望孫子能夠獨占鰲頭,而秦塤也確實進入了殿試。
然而,到了最后的皇上欽定環(huán)節(jié),盡管秦塤的卷子已被置于首位,只待宋高宗御筆欽點,但宋高宗卻不按套路出牌。
他翻閱至第七張卷子時,不禁拍案叫絕,高興地贊嘆道:“張孝祥此人,真有狀元之才!”
只見這篇長達一萬四千言的策論,不僅酣暢淋漓、針砭時弊,而且字跡遒勁,有顏魯公之風(fēng),字里行間流露出一股赤誠坦蕩的忠勇之氣,令宋高宗贊不絕口。
秦檜的如意算盤落空了,高宗親自將張孝祥擢為第一,居秦檜之孫秦塤之上。
這一年,23歲的張孝祥成功奪得狀元之位。
張孝祥究竟是何許人也?
他出身書香門第,是唐代著名詩人張籍的七世孫。
張氏家族原居和州烏江,就是今天的安徽省和縣。
北宋靖康之難后,張家被迫舉家南遷到明州鄞縣,即今天的浙江省寧波市鄞州區(qū),家道也逐漸中落。
公元1132年,張孝祥出生在鄞縣的一座寺院里。
他的父親張祁時任地方小官,薪俸微薄,又無田產(chǎn),故此,張孝祥的童年是在貧苦中度過的。
童年時期,張孝祥隨父渡江避難,遷居至蕪湖。
張孝祥自幼便展示過人的資質(zhì),被視為神童。
《宋史》記載他讀書過目不忘,《宣城張氏信譜傳》則稱他“幼敏悟,書再閱成誦,文章俊逸,頃刻千言,出人意表”。
16歲時,張孝祥順利通過了鄉(xiāng)試。
18歲,他拜名師求學(xué)。
到了20出頭,他已經(jīng)成為了遠近聞名的青年才俊。
而在官場,張孝祥更是得到了人們的一致贊賞。
宋高宗對張孝祥的評價是“詞翰俱美”,同儕王十朋更是稱他為“天上張才子”,楊萬里也贊揚他“當其得意,詩酒淋漓,醉墨縱橫,思飄月外”。
可見,當時的張孝祥,在眾人眼里,是位文采飛揚、倜儻不羈的大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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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岳飛鳴冤,為百姓請命
張孝祥不僅在科舉考試中戰(zhàn)勝了秦檜之孫秦塤,惹得秦檜不快;
他在狀元及第,步入仕途后,更是接二連三地得罪秦檜。
進入官場不久,他就上書為岳飛鳴冤。
此舉風(fēng)險極大,要知道岳飛就是被秦檜構(gòu)陷而死的,而此時秦檜仍然位高權(quán)重。
但張孝祥不畏權(quán)勢,依然仗義執(zhí)言。
此外,秦檜的黨羽曹泳曾試圖榜下捉婿,把女兒許配給張孝祥,但被張孝祥一口回絕,表現(xiàn)出與秦檜一黨勢不兩立的立場。
秦檜因此捏造了一個罪名,將張孝祥的父親打入大牢,幸而秦檜不久死了,張父才得以釋放。
公元1159年,張孝祥被擢升為中書舍人,為皇帝執(zhí)筆代言。
在此期間,他剛直不阿,始終不忘抗金,先后上奏《論先備札子》《論治體札子》《論涵養(yǎng)人才札子》等,提出了加強邊防、抵御金人、掃除積弊、廣開才路等主張,受到當時主戰(zhàn)派大臣的矚目。
1161年,與張孝祥交好的同年進士虞允文在采石磯大敗金軍,迫使金主完顏亮敗退并最終被部下叛將所殺。
卻不料,南宋朝廷竟主動放棄了追殲金兵的大好時機,失去了收復(fù)失地的絕佳機會。
后來,孝宗即位,他平反了岳飛冤案,起用主戰(zhàn)派人士,并一改往日疲軟的抗金政策,這讓張孝祥看到了希望。
但抗金事業(yè)并沒有如張孝祥所希望的那樣迎來真正的轉(zhuǎn)機,南宋朝廷邊備空虛,又回到了投降求和的老路上。
為此,心急如焚的張孝祥,特意去建康拜謁了主戰(zhàn)派領(lǐng)袖張浚,并在一次宴會上,為表心志,他即席創(chuàng)作了一首《六州歌頭·長淮望斷》:
長淮望斷,關(guān)塞莽然平。
征塵暗,霜風(fēng)勁,悄邊聲。
黯銷凝。
追想當年事,殆天數(shù),非人力;
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
隔水氈鄉(xiāng),落日牛羊下,區(qū)脫縱橫。
看名王宵獵,騎火一川明,笳鼓悲鳴,遣人驚。
念腰間箭,匣中劍,空埃蠹,竟何成!
時易失,心徒壯,歲將零。
渺神京。
干羽方懷遠,靜烽燧,且休兵。
冠蓋使,紛馳騖,若為情!
聞道中原遺老,常南望、翠葆霓旌。
使行人到此,忠憤氣填膺,有淚如傾。
張孝祥這首激情飽滿擲地有聲的名作,悲憤豪壯之情堪與岳飛名作《滿江紅》相媲美。
詞句直抒胸臆,語氣激昂,張浚為之深深動容,為此傳令罷席。
除了積極主張抗敵,張孝祥在為官理政方面的成就也值得稱道。
在他擔(dān)任江西撫州知府期間,一次,治內(nèi)的臨川縣駐軍因軍餉被克扣發(fā)生嘩變,叛亂者哄搶府庫。
地方官員個個躲得無影無蹤,只有張孝祥一人單槍匹馬馳入軍營,呵斥亂兵:
“你們想要造反,先殺了我這個太守!”
接著他又安撫道:
“聽命者不死。”
待控制住局面,張孝祥下令開倉發(fā)放糧食和錢餉。
一番恩威并施之后,軍士們都被震懾住了,紛紛認罪。
張孝祥曾在多地為官,所到之處皆有惠政。
任平江知府時,他治理清明,勤勉自警,讓官府里沒有積壓的訴訟案件。
潭州任上,他平易近人,同時也不失威嚴,把當?shù)刂卫淼冒矊幱行颉?/p>
離任時,百姓哭著把他送上船,并把他的繪像懸掛在驛站處。
之后,他調(diào)任荊南知府、荊湖北路安撫使。
在荊南,他主持修筑了寸金堤,從此以后,“荊州無水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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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志難酬,英年早逝
張孝祥一生對家鄉(xiāng)蕪湖有著深厚的感情。
在鄉(xiāng)期間,他發(fā)現(xiàn)每逢春夏之交山洪暴發(fā),江流兩岸交通中斷,民眾苦不堪言。
于是,他積極奔走,在江上造起一座浮橋,兩邊設(shè)有護欄,方便行人商旅過橋。
張孝祥又發(fā)現(xiàn)夏天水患頻發(fā),導(dǎo)致一些百姓家田地顆粒無收。
為解決這個問題,他慷慨捐出良田百畝,挖掘成湖,蓄水防澇,灌溉周邊農(nóng)田。
此湖開鑿成功后,因他仰慕陶淵明,便被命名為“陶塘”。
這個名稱一直流傳至今。
1169年,張孝祥因為始終沒有能實現(xiàn)自己的抗金抱負,于是請辭侍親,回到故鄉(xiāng)蕪湖。
他自號“于湖居士”,因“于湖”是蕪湖的別稱。
1170年,在蕪湖舟中,張孝祥飲酒送別好友虞允文,卻不料意外中暑身亡。
他宛如一顆流星短暫地劃過歷史天幕,令人扼腕嘆息。
噩耗傳來,上至皇帝下至鄉(xiāng)鄰,無不深感惋惜。
張孝祥自23歲踏上政治舞臺,至38歲英年早逝,短短十五年間,他以“肝肺皆冰雪”“表里俱澄澈”的高尚節(jié)操自勵,堅守自己的人生理想,聲名遍傳天下。
在南宋那片云譎波詭的官場中,他始終走在正義與忠誠的道路上不曾偏離。這份浩然正氣,穿越千年時光,至今仍令人驚艷。
作為一位愛國詩人,張孝祥心憂天下,胸襟坦蕩,一生時刻牽掛國家命運,為抗金事業(yè)奔走呼號。
盡管壯志未酬,未等到大展身手便英年早逝,但他留下的愛國詩詞依舊感染著后人,激勵著一代又一代仁人志士砥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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