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烙印里的南北情長——妙瓜老師《時間的痕跡》藝術賞析
(文/子墨)
翻開妙瓜老師(本名繆東榮)的詩集《時間的痕跡》,仿佛觸摸到一位老者跨越南北的人生軌跡。這位生于杭州、插隊北大荒、退休后重返故土的寫作者,將五十余年的生命沉淀——從1969年赴黑龍江富錦插隊的青春熱血,到公職生涯的沉穩歷練,再到退休歸鄉的淡然回望——都凝注于詩行之間。長期的文字工作讓作者的筆觸兼具質樸與力道,這部由青年作家網策劃、太白文藝出版社出版的詩集,既是他對時光的深情回望,更是南北兩地生活閱歷與生命哲思的集中迸發。讀來如品陳酒,既有北大荒的遼闊蒼勁,又有西子湖的溫潤綿長,字里行間皆是歲月賦予的厚重與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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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象:南北風物織就的時光圖譜
作者最動人的創作,莫過于將個人獨特的人生軌跡轉化為可感的意象,讓北大荒的風雪與杭州的湖山在詩中相遇,共同織就出一幅承載歲月痕跡的圖譜。時間在他筆下,不再是抽象的流逝,而是與南北兩地的風物緊密相連,帶著鮮明的個人印記。
自然意象中,既有北大荒的雄渾遼闊,也有江南的溫婉細膩。《時間的痕跡》開篇“梢頭還在展示斑斕之美/地上已躺滿殘損的落葉”,既可見江南秋景的靈秀,又暗合他南北遷徙中對季節流轉的敏感——北大荒的落葉是“鋪天蓋地的金黃”,杭州的落葉是“湖山映襯的斑斕”,兩種記憶在詩中交織。《節氣的使命》里“夏風拂過田野/秋風黃了銀杏,紅了楓葉”,既寫富錦田野的廣袤,也含杭州街巷的景致,二十四節氣成為串聯兩地時光的紐帶。而《桂花又開了》中“氣息從通透的南北窗穿越而入”,更是直接點出他的生活軌跡,桂花的香氣既是當下杭州的日常,也勾起對北大荒歲月的遙想,讓無形的思念有了嗅覺的溫度。
生活意象則深深烙印著他的人生經歷。《回憶像一瓶二鍋頭》中“烈,也回甘”,恰如其分地道出他的青春記憶——北大荒插隊的艱辛是“烈”,歲月沉淀后的回味是“甘”,與他之前出版的《我還有一個故鄉是北大荒》形成呼應。《農家茶館》里“那把銅茶壺”,既藏著富錦鄉間的慢時光,也映著杭州茶樓的閑適,成為連接南北生活的符號。《鄉愁》中“為什么身在故鄉/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鄉愁”,道盡他的特殊情結——杭州是故土,北大荒是第二故鄉,這種雙重鄉愁如“暗物質”般縈繞,正是他南北遷徙人生的真實寫照。就連《生命的根》中“始于黑土地的夢啊/一直伴著青澀的芳香”,都直接回溯到1969年的插隊歲月,黑土地的印記成為他生命中不可磨滅的底色。
抽象情感的具象化表達,更見其人生沉淀后的通透。《執念》中“執念,化作一艘船/在時間的河流里漂泊”,將對青春、對故土的牽掛轉化為具象的航船,既帶著北大荒風雪中的執著,也有江南水鄉的溫婉;《幸福》里“心靈可以像月光一樣晶瑩”,把歷經歲月滄桑后的平和,轉化為月光的清輝,不張揚卻有力量,恰如他長期公職生涯培養的沉穩心性。
結構:人生軌跡串聯的時光敘事
《時間的痕跡》十四輯的編排,暗合作者的人生軌跡,形成“青春闖蕩—中年沉淀—晚年回望”的縱向脈絡,同時以“時間”為核心,鋪展成多維度的橫向主題網,讓整部詩集成為他人生的詩意縮影。
縱向來看,詩集循著他的生命歷程展開。第一輯“歲月之痕”聚焦年節、舊事、鄉愁,《一年的最后一天》《鄉愁》等詩篇,回望的既是富錦插隊的青春歲月,也是杭州的故土記憶,呼應他《青春富錦》中對過往的追憶;中間幾輯如“節氣的使命”“四季的聲音”,既寫自然節律,也藏著公職生涯的沉穩觀察——《節氣的使命》中“每一個節氣,都有它的使命/如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軌跡”,暗合他在富錦市委、政府、政協任職時的人生感悟;而“希望是一束光”“心靈的翅膀”等輯,則帶著退休歸鄉后的釋然與期盼,《希望是一束光》中“黎明前的黑暗里/希望是一束光”,既是對生命的禮贊,也暗含他歷經風雨后的通透。
橫向來看,每輯主題各有側重卻又緊扣“時間”,多維度呈現他的生命體驗。“回憶像一瓶二鍋頭”集中書寫北大荒歲月的青春記憶,《小伙伴們》《又聚小河直街》等詩篇,追憶插隊時的情誼與歸鄉后的重逢;“詩畫清涼峰”則聚焦退休后在杭州的生活,《初到》《山中之夜》等,記錄他對江南山水的重新審視;“時間隧道”更是直接探索時光本質,《時間隧道》中“昨天,今天,明天/過去,現在,未來”,融合了南北兩地的人生體驗,成為對時光的深度叩問。輯與輯之間的意象呼應,如“落葉”“雨”“桂花”等,更讓整部詩集如他的人生般,連貫而厚重。
語言:歲月沉淀的質樸力道
作為長期從事文字工作的寫作者,繆東榮的詩歌語言沒有華麗的辭藻堆砌,卻帶著歲月沉淀的質樸與力道。他將公職生涯的嚴謹與文學創作的靈動相融,口語化表達中藏著沉穩,簡潔文字里含著深情,恰如其人——歷經南北風霜,卻始終保持著對文字的敬畏與真誠。
口語的融入讓詩歌滿是生活溫度,且深深烙印著他的人生經歷。《過小年》中“隔壁徐奶奶購物回來/收起傘,跺跺腳/搓搓雙手說:‘這鬼天氣,濕冷濕冷的’”,既帶著江南生活的煙火氣,也暗合他對南北氣候的敏感;《宅家》里“大年初三,宜宅家/今日宅家,也宅得名正言順”,直白的口語中透著退休后的從容,與他之前作品中對生活的熱愛一脈相承。這種口語化并非隨意,而是經過精心提煉,如《悟》中“時光在日歷上揮手/多少悲喜/人們似乎已等不及了”,前半部分通俗自然,后半部分“頌詞”“獻給”等詞匯則顯沉穩,恰如他兼具生活氣息與公職歷練的人生。
修辭運用精準而不刻意,盡顯男性作者的厚重視角。比喻多貼合他的人生體驗,“季節是手指/大地作琴弦”“回憶像一瓶二鍋頭”“生命的海/燃著不滅的火焰”,既形象又飽含力量,沒有柔媚之氣,卻有歲月的分量;擬人手法讓自然與物件有了生命,《落日》中“它被眾人盯看得不好意思起來/臉漲得通紅”,帶著幾分風趣,暗合他退休后的松弛心態;排比則增強氣勢,《元旦的曙光》中“愿陽光溫暖地球的每一寸土地/愿風兒輕拂世間的每一片葉子”,情感真摯而不張揚,如他沉穩內斂的性格。
留白藝術更見功力,不把情感說透,卻讓余味悠長。《舊事》中“那些身影,有你,有他,也有我/漸行漸遠卻又如此清晰”,沒有明說插隊歲月的細節,卻讓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感同身受;《沉默不語》中“月兒不說話,星星也不語/我想說/卻不知該怎么說”,把中年人的孤獨與釋然藏在沉默里,無需過多言說,卻已觸動人心。
情感與哲思:南北人生的沉淀與釋然
《時間的痕跡》最打動人的,是作者將個人的南北人生、青春記憶與生命哲思融為一體,情感深沉而不外露,哲思通透而不晦澀。作為走過半個多世紀風雨的男性寫作者,他的情感沒有激烈的宣泄,卻如地下暗流,厚重而綿長;他的哲思沒有抽象的說教,卻從生活體驗中來,真實而有力量。
詩中的情感扎根于他的人生軌跡,深沉而真摯。《初六》中“那年正月初六/我不小心打破了一只碗/她笑著說:‘萬事順遂(碎)萬事順遂…’/今天,又到正月初六/又打碎了一只碗/再也沒有人說:萬事順遂”,把對母親的思念藏在日常細節里,質樸的文字中滿是中年人的悲痛,不煽情卻更動人;《鄉愁》里“為什么身在故鄉/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鄉愁”,道盡他的雙重故土情結——杭州的根與北大荒的魂,這種鄉愁不是單一的思念,而是歲月沉淀后的復雜情愫,與他的《我還有一個故鄉是北大荒》形成深度呼應。他也不回避創作中的困惑與堅持,在《自序》中坦誠“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表達自己的情感而感到迷茫”,這種真實流露,讓詩歌擺脫了空洞,有了鮮活的生命力。
哲思則源于他豐富的人生體驗,通透而有力量。《悟》中“歲月/從不計較得失/那我還計較什么?”,從歲月的包容中領悟到人生的豁達,是他歷經公職生涯與歲月風雨后的通透;《平淡》里“清晨的露珠,也是生活里的一滴蜜”,在平凡日常中發現美好,呼應他退休后回歸本真的心態;《和解》中“心底對一切的和解,都藏著星光燦爛”,道出與生活、與自己和解的智慧,是他南北人生的經驗總結。這些哲思不是抽象的理論,而是融入具體意象與場景,如春雨潤物,讓讀者在感受詩意的同時,獲得心靈的啟迪。
結語
作者的《時間的痕跡》,是一部用人生寫就的詩集。他以南北兩地的風物為筆,以歲月為紙,將插隊歲月的熱血、公職生涯的沉穩、退休歸鄉的釋然,都凝注于詩行之間。作為中國詩歌學會等多個協會的會員,長期的文字工作讓他的創作兼具專業性與生命力,這部詩集既延續了《青春富錦》《我的故鄉是天堂》《我還有一個故鄉是北大荒》中對生活與故鄉的熱愛,更增添了歲月沉淀后的厚重與通透。
讀這部詩集,就像聽一位老者訴說人生——有北大荒的風雪磨礪,有杭州湖山的溫潤滋養,有青春的熱血與遺憾,有歲月的沉淀與釋然。它告訴我們,時間雖會帶走青春,卻會留下珍貴的記憶;人生雖有風雨,卻終將在沉淀中變得通透。對于了解那個年代、有相似人生軌跡的人來說,這部詩集是共鳴;對于年輕讀者來說,它是對歲月與生命的深刻啟示。
(子墨,網絡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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