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幸福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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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絳先生說:“人生就是一半一半,甜中有苦,苦中有甜。”
我們總向往純粹的甜,仿佛人生就該是一罐密封完好的蜜糖。于是,我們奮力追逐,試圖將那些“苦”的顆粒一一挑揀出去。
求不得,是苦;愛別離,是苦;病痛衰老,是苦;乃至尋常日子里的倦怠、孤獨、失望,都是我們急欲擺脫的滋味。
我們把“苦”視為闖入花園的雜草,是完美的瑕疵,是幸福樂章的雜音。我們對著生活許愿:但求順遂,但求美滿。
那被我們拒之門外的“苦”,當真只是人生桌上偶然濺落的污漬,可以一擦了之么?
那令我們蹙眉的苦,或許并非生命的“雜質”,而是其最深沉、最不可或缺的底色與藥引。
它不像蜜糖那樣徑直討好我們的感官,卻以另一種方式,參與構建我們生命的全部深度與重量。
沒有經歷長夜的輾轉,如何懂得晨曦的珍貴?沒有品嘗過離別的蕭索,如何能體會相聚的溫存?
《道德經》里講“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世間的滋味,原來也是這般相對相生。
苦,正是在與甜的映照與糾纏中,才定義出甜的形態與邊界。
它是一味沉疴的方子,初嘗難以下咽,卻療愈著我們精神的孱弱;它是一塊粗礪的磨石,看似磨損著我們的光華,實則將我們的生命打磨出溫潤而堅硬的質地。
我們常誤以為,甜與苦是人生路上先后到來的兩位客人,或是一對勢同水火的對手。
于是,我們等待“苦盡甘來”,仿佛熬過一段風雨,便能永駐晴空;或是懼怕“樂極生悲”,在歡愉時也惴惴不安。
楊絳先生“一半一半”的智慧,揭示了一種更為精微、也更貼近真相的圖景:甜與苦并非前后相繼的列車,也非楚河漢界的兩軍。
它們是同時注入杯中的兩種液體,在時光的搖晃下,早已水乳交融,難分彼此。
當你覺得正啜飲著生活的蜜漿時,不妨靜心品一品,那甜美的深處,是否也縈繞著一絲對易逝的悵惘,或是對未知的隱憂?那是一種“甜蜜的負擔”。
同樣,當你覺得被苦澀包圍、透不過氣時,也請細細覺察,這困厄之中,是否也催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清醒、一種破釜沉舟的勇氣,乃至他人一句尋常問候所激起的、格外洶涌的暖意?那是一種“苦澀的滋養”。
人生并非先飲盡一杯苦藥,再享用一塊甜點。它更像是熬煮一鍋老湯,各種滋味在文火慢燉中,彼此滲透,彼此成全,最終熬成一碗復雜而醇厚的、獨屬于你的生命之味。
恰如一朵花的綻放,嬌艷(甜)與凋零的必然(苦),從它含苞的那一刻起,便已同時注定,共同構成了美的全部意義。
明了了這甜苦交織、一體兩面的真相,我們該以何種姿態,走過這“一半一半”的人生呢?既非孩童般一味索求甜食的貪婪,也非勇士般咬牙切齒忍受苦難的悲壯。
那或許該是一種“品茶者”的從容。茶之道,在于“品”。品的,正是那先苦后甘、苦甘交織、層次漸變的豐富體驗。
人生的修行,也在于此“品”字。不以單純的趨樂避苦為能事,而是學習去“品”這當下的全部滋味——成功時的清醒,失意時的希望;相聚時的珍惜,獨處時的豐盈;順境里的感恩,逆境中的堅韌。
當我們能以這樣的心境去“品”,人生的每一刻,無論貼上“甜”或“苦”的標簽,都將成為我們靈魂成長的資糧。
那曾令我們流淚的苦澀,沉淀下來,會變成內心一份深刻的理解與悲憫;而那讓我們歡笑的甜蜜,流淌過去,則化為記憶中持續散發熱量的暖星。
我們不再急切地追問:“這杯是甜是苦?”而是安然地啜飲,知道杯中自有乾坤,知道這一切滋味,終將融匯成“我”的一部分。
說到底,人生的圓滿,從來不是抵達一個只有甜的烏托邦。圓滿,恰恰在于這甜與苦的完整接納與深刻融合。
就像一幅水墨畫,既有濃墨的深沉(苦),也有留白的空靈(甜),相映成趣,方顯意境。
我們接納生命整體的饋贈,不為一半是苦而怨懟,也不因一半是甜而忘形。在這份全然的接納中,我們與自己、與世界達成和解,獲得一種深層次的平靜與自由。
那么,朋友,請端起你手邊這杯名為“今日”的茶吧。它或許滾燙,或許微涼,入口的剎那,滋味自知。但請記得,無論此刻你嘗到的是什么,都請細細地、安心地品下去。
因為人生的回甘,往往不在苦盡的盡頭,而在你坦然接納并品味那“一半苦澀”的過程之中。
當甜與苦在你生命里不再涇渭分明,而是化作唇齒間一縷悠長醇厚的余韻時,你便真正懂得了生活,也真正擁有了那顆能夠盛得下一切滋味的、完整而柔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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