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鮮，吃肉是一種奢侈；在中國，奢侈的是我們忘了為何要吃肉

平壤的清晨帶著涼意，大巴車里，退休教師陳文濤望著窗外排隊領取配給的人們。導游金英淑的聲音溫和平穩，直到上海來的王建國突然問：“朝鮮人平時很難吃到肉嗎？”

空氣凝固了一秒。

無聲的答案

金英淑的微笑保持著專業：“我們有完善的配給系統。”但陳文濤注意到她手指微微收緊。

晚餐時，王建國舉杯：“慶祝我們在朝鮮吃上肉了！”笑聲中，金英淑默默添茶，眼神黯淡。陳文濤借口離席，卻看見后廚里，金英淑正小心地將幾塊油紙包裹的肉放進布袋。

“是給我的女兒。”被發現時，金英淑聲音很輕，“她需要營養，這個月的肉票用完了。”

陳文濤的心被揪緊了。他想起孫子抱怨牛排太老隨手倒掉的樣子。

拋錨的大巴與溫熱的玉米餅

第二天大巴拋錨在鄉間。午餐的肉已有異味，游客們抱怨時，金英淑跑向遠處村莊，帶回一位老人和一提籃玉米餅。

“村里今天有肉湯分配，”樸大爺靦腆地說，“我兒子是先進工作者，獎勵了肉票，全村一起分享。”

王建國嘀咕：“就請我們吃這個？”金英淑平靜回應：“這是他們能拿出的最好的心意。”

陳文濤接過玉米餅，溫熱扎實。他看著樸大爺趕回村分享肉湯的背影，突然明白：在這里，一塊肉不是食物，是榮譽，是連接整個社區的溫情。

最后的表演與告別

阿里郎表演震撼，但真正刺痛陳文濤的，是后臺孩子們領到的晚餐——米飯、泡菜、一小塊煎魚。

“今天有魚！因為我們是優秀表演者！”孩子們眼睛發亮，吃得一粒不剩。

陳文濤想起孫子嫌棄學校午餐的臉，想起家里每天倒掉的食物，眼眶發熱。

離別時，金英淑多給他一個包裹：“給您孫子的。”里面是糖果和手寫卡片：“珍惜食物，就是珍惜生活。”

機場分別，金英淑輕聲說：“我女兒下周手術，醫生說如果營養跟上，希望很大。謝謝您那晚沒有說破。”

陳文濤握住她的手，說不出話。他想起自己曾以為“吃不起肉”是種可憐，現在才懂——有些社會，食物不是商品，是共享的溫暖；吃肉不是日常，是值得慶祝的珍貴時刻。

歸途的眼淚

飛機上，陳文濤打開孫子照片，眼淚突然落下。不是因為朝鮮的“匱乏”，而是因為看到了自己社會丟失的東西——對食物的敬畏，分享的喜悅，以及一頓簡單餐食背后的集體溫度。

他拍下金英淑給的糖果，發給女兒：“告訴寶寶，這是另一個國家阿姨送的。她們不是吃不起肉，而是把每一口肉都吃出了儀式感。”

平壤遠去了，但陳文濤知道，有些東西留了下來。那塊偷偷包起來的肉，那碗全村分享的肉湯，那群為一塊魚驕傲的孩子——在這個物質過剩的時代，教會了他：匱乏中生長的珍惜，有時比豐盛中的揮霍，更接近生活的本質。

真正的貧窮，從不是碗里有沒有肉，而是心里有沒有溫暖可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