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冬,太原化工廠迎來原第38軍軍長梁興初中將,他被分配到搬運隊,主要工作是裝卸硝酸銨等化工原料,由于當時的特殊環境,這位朝鮮戰爭中的英雄只能用化名在工廠勞動。
1973年冬天,太原的風刮得讓人睜不開眼,那一年,太原化工廠的搬運隊多了個新面孔——所有人都叫他老梁頭。
沒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只有每天清晨和傍晚,能看到他一瘸一拐地走進倉庫,臉上帶著難掩的疲憊,五十公斤一袋的硝酸銨,年輕人抬起來都要喘氣,他卻咬著牙一袋接一袋往肩上扛。
老梁頭身高一米七八,瘦得像根桿子,走路帶著點踉蹌,冬天,太原的風鉆進骨頭縫,老梁頭的左腿總是疼得更厲害。
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是打仗時留下的老毛病,有人問他怎么瘸的,他就敷衍過去,說年輕時候干過重活,傷了筋骨,沒人追問,畢竟誰家沒點難念的經。
可就是這個不起眼的老梁頭,干起活來一點不含糊,卸硝酸銨的時候,他總是搶在前頭,動作利落,年輕人累得直喘,他卻只擦了把汗:“你們歇會兒,我來。”
有時候倉庫漏雨,他第一個沖進來搶救貨物,鞋子濕透了也不在意,廠里人背地里說,這老頭實在,脾氣好,就是太能吃苦。
那天夜里,搬運隊臨時加班,老梁頭和幾個年輕小伙子在倉庫忙活,有人小聲嘀咕:“梁師傅,您以前是不是當過兵?看您干活的樣子,跟我們不一樣。”
老梁頭笑笑,“我以前也就是跟著大伙兒混口飯吃,兵倒是當過幾年,都是老黃歷了,打仗那點事,現在想想,倒是沒啥了不起的,你們別瞎琢磨,快點干活,別讓廠領導等急了。”
沒人再追問,可有心人還是發現,每次廠里設備出狀況,老梁頭總能想個辦法,那回倉庫的淬火爐溫度上不去,大家一籌莫展,他過去看了看,說:“你們這爐口風門得調一調,火苗得拉長。”
按他說的做了,爐溫果然上來了,從那以后,年輕人都服他,遇到難題也愛找他出主意。
有一天,他的妻子任桂蘭來了,帶著小兒子,任桂蘭在廠醫務室幫忙,偶爾給工友們配藥,誰有個頭疼腦熱,她都熱心幫著看看。
晚上,她總要為老梁頭按摩腿腳,說是“筋骨不通得多活動活動”,人們只說他們夫妻感情好,沒人懷疑什么。
搬運隊的日子單調又辛苦,老梁頭每天早上第一個到倉庫,晚上最后一個離開,工友們都覺得他太能扛,可沒人知道,他回到宿舍,常常整夜睡不踏實,腿腳疼得直冒汗。
任桂蘭心疼他,可老梁頭總說:“打仗那會兒比現在苦多了,這點活兒算不得啥。”她偶爾會幫他整理床鋪,收拾他寫的那些回憶錄手稿,那些紙上密密麻麻都是打仗時的細節。
有一回,青年工人小李問他:“梁師傅,您覺得咱們這活兒累不?”老梁頭聳聳肩:“當兵那時候,工人給我們送糧、修橋,啥都干。
現在輪到我給工人出點力氣,也算扯平了。”說完,他又背起一袋硝酸銨,步子堅定。
在廠里,老梁頭從不和人爭什么,有時工友們閑聊,他也會坐在一邊,聽得多,說得少,有年輕人問他:“那會兒打仗,您怕不怕?”他笑了笑,“怕啥?都一伙兒,誰也不比誰多條命。”語氣輕描淡寫,像是說別人的故事。
但誰也沒想到,眼前這個沉默寡言的老頭,幾十年前是大名鼎鼎的“萬歲軍”軍長,在朝鮮戰場上,他帶著38軍硬是咬住美軍,14小時急行軍,搶下三所里,斷了對方的退路。
那時候的他,沖鋒陷陣,身上帶著戰士們的信任和希望,可到了今天,英雄卻只能隱姓埋名在化工廠搬運原料。
老梁頭對自己的過去不愿多提,只有極少數人聽過他講起紅軍長征的故事,說得云淡風輕。
特殊時期的日子不好過,工廠里有不少“下放干部”,但像老梁頭這樣能吃苦、肯下力氣的真不多,有時廠領導來檢查,老梁頭總是低著頭,干自己的活兒,從不主動搭話。
任桂蘭在醫務室也一樣,默默做事,很少和人交心,兩個人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對脾氣溫和、不惹事的老夫妻。
1979年,風向變了,一天傍晚,工廠忽然來了幾位穿軍裝的干部,找到了梁師傅,那天,工友們第一次看到梁師傅脫下工服,站得筆直,臉上帶著說不出的神情。
大家都愣住了,直到他走出廠門,才明白,原來這位“梁師傅”,是當年“萬歲軍”的軍長梁興初,可梁興初從心里明白,這些年工人支前,打仗靠他們,如今輪到自己為他們出力,也是理所當然。
平反的過程其實很快,老戰友們為他說話,組織上查清了情況,后來,梁興初被請回北京,中央考慮讓他擔任大軍區顧問,但他謝絕了,他的理由很簡單,“老兵也有老兵的歸宿。
晚年,梁興初住在北京,他的生活很簡單,喜歡在院子里曬太陽,偶爾翻看自己寫的回憶錄,直到1985年10月5日,梁興初在北京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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