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2018年11月26日，這天是個星期一。
香港的一間酒店房間里，空氣安靜得讓人心慌。
坐在《證券時報》記者對面的那個男人，臉色慘白，聲音輕得像是在嘆氣。
就在三天前，他的公司還在發公告，信誓旦旦地說媒體造謠，還要寄律師函。
結果呢，這會兒他自己把底褲都扒下來了。
“十幾億吧?！?/p>
劉立榮嘴里吐出這幾個字的時候，甚至還帶著一絲詭異的平靜。
沒有痛哭流涕，也沒有歇斯底里，就像是在說早飯吃了兩個包子。
要知道，當時外界傳聞他輸了一百億，他這一開口，雖然是在辟謠說沒那么多，但這個“十幾億”的輕描淡寫，反而比那個虛無縹緲的一百億更讓人覺得脊背發涼。
這恐怕是商界歷史上最昂貴的一句真話，直接給金立這口棺材釘上了最后一顆釘子。
現在的00后可能對“金立”這個牌子沒啥感覺了，但在十幾年前，這可是手機界的“扛把子”。
那時候打開電視，不是劉德華就是馮小剛，手里拿著個金立手機，一臉嚴肅地告訴你：“金品質，立天下?！?/p>
誰能想到，這么個龐然大物，最后崩塌的方式竟然這么荒誕。
說起來，劉立榮這人挺有意思。
很多認識他的人都說他是“儒商”，為啥呢？
因為他愛下圍棋。
據說段位還挺高，沒事就拉著人手談一局。
下圍棋講究個啥？
金角銀邊草肚皮，講究的是大局觀，是步步為營。
可諷刺的是，劉立榮這輩子，恰恰就毀在了不按棋譜下棋上。
咱們把時間倒回去看看。
90年代那會兒，他在國企端著鐵飯碗，一個月500塊錢，在那時候絕對算高薪了。
可人家不干，嫌沒勁，把碗一摔，南下廣東去了。
這波操作，現在看來那就是典型的“裸辭”創業，膽子是真的肥。
在廣東，他碰到了大佬段永平。
這可是步步高系的“教父”級人物。
在小霸王的那段日子，劉立榮算把任督二脈給打通了。
他學到了兩樣絕活：第一，怎么把那堆電子零件賣給根本不懂技術的老百姓；第二，怎么砸錢請明星，把品牌吹得震天響。
你看后來金立的路子，簡直就是小霸王的像素級復刻。
2002年，劉立榮自立門戶搞金立。
那時候手機市場亂得跟一鍋粥似的，山寨機橫行，諾基亞、摩托羅拉這些洋品牌就像兩座大山。
劉立榮硬是殺出了一條血路。
他賭對了什么？
賭對了那時候咱們老百姓最樸實的需求：電池要大，聲音要大，待機要長。
那時候的金立手機，雖然被一二線城市的白領嫌棄“土”，但在廣大的三四線城市，那是實打實的硬通貨。
這就好比現在的拼多多，你笑人家low，人家笑你看不穿。
2003年銷售額破8億，2007年銷量破800萬臺。
那時候的劉立榮，坐在深圳耗資12個億蓋的金立大廈里，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估計真覺得自己是算無遺策的棋圣了。
那時候的劉立榮坐在金碧輝煌的辦公室里，覺得自己就是那個算無遺策的棋圣，天下盡在掌握。
但是吧，運氣這東西，是有總量的。
就在金立最風光的2007年，大洋彼岸有個穿黑T恤的喬布斯，從褲兜里掏出了第一代iPhone。
緊接著，雷軍喝了一碗小米粥，帶著互聯網思維殺進來了。
這下完了。
當大家都在聊UI設計、聊生態鏈、聊粉絲經濟的時候，劉立榮還在那抱著“明星代言+線下渠道”的老黃歷不撒手。
這就好比別人都換機關槍了，你還在那磨你的大砍刀，再鋒利也干不過子彈啊。
劉立榮急了。
但他應對危機的方式，不是搞研發，而是繼續“賭”。
2017年，也就是金立崩盤的前夜，這家公司干了一件讓人看不懂的事：一年砸進去了60個億做營銷。
這數字太嚇人了。
華為搞芯片，小米搞生態，金立在干嘛？
在搞綜藝冠名，請薛之謙、劉濤輪番站臺。
這60億砸下去，連個響聲都沒聽見。
銷量沒漲上去，反而把公司的資金鏈給繃斷了。
這時候的劉立榮，心態徹底崩了。
在商場這個大賭桌上，他發現自己以前百試百靈的招數不管用了。
那種巨大的焦慮感，讓他急需一個宣泄口。
于是，他去了塞班，去了澳門。
有人說，賭徒的心理都是一樣的。
輸了想回本，贏了想更多。
對于手里掌握著幾百億現金流的劉立榮來說，一開始幾百萬、幾千萬可能真的就是“玩玩”。
這就跟咱們過年打麻將輸個幾百塊一樣，不疼不癢。
但是，當公司資金出現巨大黑洞的時候，他竟然鬼迷心竅，想通過賭桌上的輸贏來填補商場上的虧空。
這想法在常人看來簡直是瘋了，但這會兒他已經聽不進任何勸了。
在香港那次采訪里，除了承認賭博，他還承認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挪用公款。
記者問他挪了多少，他說“大概十幾個億”。
理由呢？
他說：“我是公司的絕對權威，我沒有其他收入，生活上難免公私不分?！?/strong>
聽聽，這哪是現代企業家的思維？
這分明是舊社會的土皇帝做派。
在他眼里，金立就是他的私產，公司的錢就是他兜里的零花錢。
這種權力的傲慢，配合上賭徒的瘋狂，最后的結果只能是毀滅。
在他眼里，公司就是個私人的提款機，這種權力的傲慢，比賭博更讓人上頭。
那天采訪快結束的時候，劉立榮說了句挺諷刺的話：“一失足成千古恨?！?/p>
他說他很后悔，說這東西真的不能沾。
這話說的，跟沒說一樣。
成年人的世界里，從來就沒有后悔藥，只有后果。
他輸掉的不僅僅是那十幾個億，更是金立這家曾經輝煌的民族品牌，是幾千名員工的飯碗，是無數供應商的血汗錢。
那些供應商，有的被拖欠貨款拖到破產，有的甚至想要跳樓。
現在再去深圳，那棟氣派的金立大廈早就換了主人。
金立手機偶爾還能在老人的抽屜里翻出來，充上電，屏幕亮起的那一刻，還能看到那個熟悉的LOGO。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這盤棋，從劉立榮把運氣當實力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個死局了。
參考資料：
吳曉波，《大敗局》，浙江人民出版社，2001年（參考商業邏輯部分）。
界面新聞，《金立倒下的這600天》，上海報業集團，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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