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配圖與正文無關
一
根據包云升的說法,祁寬寒這個人也是長沙本地人,從小是個孤兒,據說還有個姐姐,姐弟倆都是靠著親戚幫襯長大,隨著年紀漸長,就靠打零工過活,幾乎什么活都干。
祁寬寒十八歲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救下了包云升鄰居老趙家四歲的孩子,見他無處可去,就把自家后院打掃出來讓他住下了,祁寬寒后來也是經老趙介紹,才去了湘春面館打工的。
后來,包云升雖然又見過祁寬寒幾次,但兩人也并無深交。
根據包云升自述,他最后一次見祁寬寒是1950年6月份在烈士祠,當了一個挑水夫、
有了包云升的描述,丁保國大致上也有了些思路。
湖南烈士祠舊時在長沙當地算是一個赫赫有名的地方,是民國時期湘籍著名革命黨人蔡鍔、周震麟等人聯名電請當時的湖南都督譚延闿為紀念在辛亥革命中犧牲的湖南革命黨人焦達峰、陳作新、楊任三烈士而籌建的。
不過,湖南烈士祠初時并非是新建,而是由小吳門內的曾文正公祠劃撥改建為湖南烈士祠,袁世凱后來預謀稱帝,于是就廢棄了該祠,至袁世凱病逝后,烈士祠才得到了恢復,改由長沙北門吊橋邊破爛的關帝廟改建而成。
抗戰時期,烈士祠毀于“文夕大火”,雖然后續有撥款重建,但已經不復往昔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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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保國四人為了查祁寬寒住處,特意去了趟烈士祠附近的派出所調閱戶籍,因當時派出所的人手都被調去參加“鎮反”,專案組只好自己查閱戶籍資料。
可查來查去,丁保國一行人都沒在戶籍資料里找到祁寬寒的名字。
當時,丁保國專案組中有個年輕人小郭,他在派出所干過一段時間,他認為,戶籍資料可能存在漏記的情況,提出應該去轄區居委會查。
轄區居委會對丁保國一行人的到來十分熱情,工作上也給予了很大的配合,可調查了一圈下來,轄區居委會也查不到這個叫祁寬寒的人。
案子查到這里,進了死胡同里。
丁保國四人也有些意興闌珊,在草草吃過飯后,大家又聊了一通,見沒什么思路,就都回家休息了。
半夜睡在床上,丁保國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他想著祁寬寒這個人,又想起了舉報他的包云升,想了半天,突然靈機一動:
“為什么不叫包云升去烈士祠去呢?說不定陰差陽錯還能認出祁寬寒。”
第二天一大早,丁保國就召集三人開會,因為大家都沒什么破案思路,都認為此辦法可行,大家一起去“雷公祠”,也沒辦什么手續,就把包云升從看守所提了出來。
不過很遺憾的是,包云升雖然稱他是在此地看見過祁寬寒,但他們在那兒溜達了半天,也沒見祁寬寒走出來。
丁保國幾人把包云升押了回去,又有些灰心喪氣,大家聚在一起聊了半天,也沒什么思路。
倒是丁保國又想了個主意:
“咱從源頭上來看這個問題,祁寬寒挑水是為什么?無非一是吃,二是用。靠著烈士祠門前那口水井吃用的居民住戶想來是有個數額的,10家?20家?30家?說個大數是100家吧?我們一家家跑上門去走訪一下如何?這總能找到那個挑水的主兒了吧?”
丁保國后來把這個辦法報告給了上級,也得到了上級的同意,不僅如此,上級還專門指示他們:
“去的時候不要穿警服,要穿便裝,請居委會的同志配合一下你們,就說是去調查飲水質量的,免得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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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定下挨門挨戶調查的辦法后,丁保國一行人換了便裝直奔烈士祠。在當地居委會的幫助下,他們在烈士祠周邊挨門挨戶調查。
在調查到第29戶人家時,專案組有了意外的收獲。
根據居委會介紹,這戶人家姓金,是個鐵路上扳道岔的工人,春天上工時不慎被軋斷了腿,一直留在家里養傷,妻子姓祁,他們夫婦有一對兒雙胞胎女兒。
丁保國一聽是姓祁,激靈了一下:
“這該不會是祁寬寒的姐姐吧。”
眾人有意無意,引老金介紹自己的小舅子,根據對比,眾人都松了口氣,老金的小舅子就是祁寬寒,在大西門正泰碾米廠當機修工。
二
令專案組萬萬沒想到的是,祁寬寒雖然找到了,可他竟然跟當年紅軍執法隊被殺一案沒有任何關系。
祁寬寒自己到湘春面館上班,都是第二年的事兒了,他壓根就不知道紅軍執法隊被殺一案,更不用說參與其中。
有一點值得一提的是,祁寬寒自己牽涉一樁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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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年祁寬寒在湘春面館打工期間,和面館的老板項盼霖勾結,殺害了一個進他店里吃飯的小乞丐,因為這個小乞丐身上不知道為何裝了一筆巨額的財富,——里面有一大一小兩根金條、幾個金戒指和10枚銀洋。
項盼霖、祁寬寒兩人將人殺了以后,尸體就扔進了井里,
專案組本來以為,項盼霖既然是面館的老板,手下又有這么一筆血債,那么當年紅軍執法隊被殺,是否也跟他有關系。可一直審到最后,項盼霖也沒能交代出任何有用的情況。
丁保國也沒辦法,他只好把當年在項盼霖面館干活的六個伙計全都集中起來開座談會,詢問他們當年紅軍執法隊在被殺害之前有什么可疑的情況。
可是個十幾年,六個人絞盡腦汁去想,都沒想起來有什么可疑的情況。
專案組一下子又泄了氣,在叮囑了幾人幾句話后,就將他們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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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案子調查到這里,就已經進了死胡同,可天無絕人之路,一個參加座談會的店員,一個姓易的茶葉店老板給公安局打電話,聲稱要提供線索。
“襲殺紅軍執法隊事件發生前的幾天里,有一個臉孔陌生的癩痢頭少年每天晚上到面館來,有時要一碗面條,有時要二兩燒酒,總是坐在店堂里靠窗口的那個位置,一個人慢慢地吃著,一坐往往要個把多小時。發生襲殺血案的那天晚上,那少年沒有來。后來,也沒有見過此人。”
丁保國一聽,眼前頓時一亮,他又找了原來面館里的兩個伙計詢問情況,在丁保國的提示下,兩人也想起來:
“確實有這樣一個少年人,大約在十五六歲的樣子,個子長得不高,不過那副舉止倒已經有點老成的架勢了。襲殺事件發生的前夜他最后一次來面館喝酒時,為了一碟豬頭肉的數量多少,差點跟面館伙計吵架,還是易先生勸住的。”
盡管專案組又重新獲得了線索,但時隔十幾年,即便是當年一個十五六歲的癩痢頭少年,即便是如今還在世,但也容貌大變,想要找到無異于大海撈針。
三
就在丁保國憂慮之際,長沙市公安局傳來一個好消息。
1950年冬,湘潭市公安局轉長沙市公安局一份材料,說是有關長沙在調查當年紅軍執法隊被襲殺一案的情況。
原來,湘潭市公安局當年在“鎮反運動”中,抓住了一個姓黎的反革命分子,這個人原來是國民黨軍統特務,昔年在長沙時,多與當地的土匪流氓勾結過。
根據這個姓黎的交代:
“大約在1940年左右,我在跟一伙土匪一起喝酒時,曾經聽其中一個說起過長沙發生的“襲殺紅軍執法隊事件”,那人說那是寧鄉“白虎幫”所為,他們是為報“鼎豐銀樓大劫案”的失利之仇。原計劃要襲殺紅三軍團紅五軍紅六師政委彭雪楓,因為是彭雪楓下令制裁鼎豐銀樓劫案作案分子的,可是由于彭雪楓那天晚上,忙于參加部署紅軍撤離省城的會議未去湘春面館吃夜宵,所以“白虎幫”就拿紅軍執法隊巡邏組開刀。據說,那是通過“白虎幫”在長沙的眼線“柏胡子”獲得的情報。”
專案組后來兵分兩路,一路去提審這個姓黎的反革命,一路去調查鼎豐銀樓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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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姓黎的反革命分子沒再交代出什么有用的情況,專案組順藤摸瓜去查那個土匪幫在長沙的眼線,查了一圈后才問到情況,這個“柏胡子”是個被幫會開除的敗類,早在1940年前后就已經病死了。
不過,這個“柏胡子“雖然死了,但是跟他有關的一些人還在世。
“柏胡子“當年曾娶了兩個老婆,因為大老婆鐘氏和小老婆始終不和,于是一怒之下,就把大老婆給休了,而“柏胡子”死后,小老婆卷了他全部的財產消失得無影無蹤。
至專案組上門調查時,“柏胡子“的前妻鐘氏還在世,就住在西門玉帶巷,因做得一手好針線活兒,當地沒有人不知道的。
這個鐘老太太雖然當年是被丈夫休了,但卻了解很多丈夫的情況,在專案組上門后,鐘老太太談起丈夫當年做的一些事。
“老太太,聽說當初‘鼎豐銀樓大劫案’就是‘柏胡子’他給寧鄉‘白虎幫’提供的情報?”
鐘老太太想了想,回答道:
“對的!就是‘柏胡子’提供的情報,他用酒灌醉了鼎豐銀樓的一個伙計,從那人嘴里套出了銀樓的有關情況。那次,他是派城隍廟那里的一個姓李的老頭去寧鄉給‘白虎幫’送的信。”
專案組又順著問道:
“后來聽說‘白虎幫’給他們在銀樓案中失風丟命的弟兄報仇,襲殺了紅軍執法隊,那也是‘柏胡子’送的情報?”
”對!那也是他送的情報。“
鐘老太太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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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是‘白虎幫’的總舵向大爺飛信讓‘柏胡子’干的,他如若拒絕,按照江湖上的規矩,那就是表明他跟‘白虎幫’斷交了,而如果‘白虎幫’繼續干此活兒正好失了風,那通常就會被認為是被‘柏胡子’出賣的。‘柏胡子’懂這規矩,所以盡管知道這會得罪共產黨,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干了。
對當年這樁往事,鐘氏的印象很深刻,因為這畢竟牽涉到了共產黨的大官,當時鐘氏出于擔心丈夫安慰,還曾勸過,但“柏胡子”并沒有聽。
有意思的是,“柏胡子“自己擔心被報復,并沒有親自出面,而是找了個瘌痢頭小子探情況。
專案組一聽是“瘌痢頭小子”,頓時眼冒金光:
“‘小癩痢’是哪位?”
鐘老太太告訴他們:
“是‘柏胡子’以前雇傭過的一個伙計的兒子,那小子是個癩痢頭,所以‘柏胡子’叫他‘小癩痢’。看他人還機靈,有時就讓他送送信,打聽打聽情況,賞些小錢用用。”
專案組一開始以為老太太不知道這個瘌痢頭小子叫什么名字,但沒想到鐘老太太也許是對當年的事印象太深刻,竟然脫口而出他的名字。
令專案組吃驚的是,老太太說的不是別人,正是包云升。
四
案子查了一圈下來,最后竟然奇跡般的回到了原點,這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為了保險起見,專案組一開始并沒有打草驚蛇,而是叫當年面館的伙計,那位開茶葉店的老板去看守所辨認。
不過,也許是因為時隔20年的關系,這位易先生并不能十分肯定,看守所里的包云升就是當年那個癩痢頭少年。
后來丁保國大手一揮,干脆叫易先生到里面去,近距離認人。有意思的是,這位易先生還沒認出包云升,包云升反而先認出了他。
這下專案組不再遲疑,為了更加肯定眼前這個人的身份,丁保國干脆大手一揮,命人給包云升剃去頭發。
果然,包云升被剃頭后,露出了頭皮上癩痢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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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云升對自己當年所犯的舊事一清二楚,他在看到易先生的那一刻,實際上已經慌了,面對專案組的詢問,他也只有抵死不認。
這時丁保國幽默的說了一句:
“要不要請‘柏胡子’以前的那位鐘太太來對質。”
包云升的心理防線徹底被攻破,隨后交代了當年案發的經過,他當年確實是受了‘柏胡子’的指示,專門去面館里偵察彭雪楓的行蹤去的,在確定了彭雪楓每天晚上都要到面館里吃夜宵,就把這個情況告訴了‘柏胡子’,然后由‘柏胡子’通知土匪動手殺人。
不過,當天彭雪楓并沒有去面館吃面,焦急報仇的土匪所幸就對面館里吃面的六名紅軍戰士下了手。
事后,包云升得了‘柏胡子’的獎賞——十枚大洋。
有意思的是,包云升因為強奸罪被捕入獄后,為了能減輕罪責,故意提出了當年這樁舊案,本來他心里想的是,當年的面館也沒有了,見過他的人也都不在,他想把這件事栽害給鄰居祁寬寒,卻沒有想到公安機關最后順藤摸瓜,反而又查回到他身上。
真可謂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包云升對當年這樁舊案的了解,就要比鐘太太還多,他甚至還聽‘柏胡子’說起過動手的那四名土匪的名字。
有了線索后,專案組順藤摸瓜,去抓捕當年參與血案的四名土匪,這四人中,一人在解放前已死,一個在抗戰時期參加了國民黨軍統,并跟著去了臺灣,剩下的兩人都躲在老家,這兩人后來也都陸續被捕。
以上兩人連同包云升,都受到了法律應有的制裁。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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