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個冬季的比利時首都,冷風仿佛穿透了歐盟總部大樓厚重的玻璃幕墻。人們感受到的寒意,并非來自天氣預報中的溫度讀數,而是源于政治走廊里彌漫的焦慮情緒——2025年的日歷正一頁頁翻過,而那項曾被寄予厚望的全球稅收改革議程,卻在最后一刻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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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當所有人都以為歷經四年磋商、旨在終結跨國企業避稅時代的“世紀協議”即將塵埃落定時,中國代表團并未如以往般保持沉默或選擇回避,而是在關鍵投票環節,明確對經合組織(OECD)提交的一份核心執行細則投出了反對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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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此舉直接導致所謂“全球最低企業稅率”機制陷入實質性停滯。更引人注目的是,捷克、愛沙尼亞與波蘭這三個傳統上在涉美議題中傾向追隨華盛頓立場的國家,此次竟罕見地與中國站在同一陣線,形成了一股打破原有權力平衡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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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都是為了生存
5. 故事要從那個廣為人知的“15%紅線”講起。2021年,在全球135個經濟體共同簽署的歷史性文件中,確立了一項前所未有的原則:無論企業在何地運營獲利,其實際繳納的企業所得稅率不得低于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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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這一構想背后承載著強烈的理想主義愿景——構建一張覆蓋全球的征稅網絡,徹底封堵谷歌、蘋果和亞馬遜等科技巨頭通過愛爾蘭、盧森堡乃至開曼群島等地轉移利潤的操作空間。當時歐洲多國財政部長如釋重負,認為終于可以擺脫“誰稅率更低”的惡性內耗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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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然而,這份宏大藍圖中隱藏著一個長期被刻意忽略的關鍵漏洞:執行權歸誰?懲罰機制由誰啟動?
8. 協議設計了兩套環環相扣的核心規則。其一是“收入納入規則”(IIR),即針對母公司所在國設立追繳義務——若海外子公司所在地稅率偏低,則母國需補征差額;其二是“低稅支付規則”(UTPR),用于防止母國放任不管的情況發生——一旦母國未依法征收,子公司所在轄區便有權代為征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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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原本這是一套嚴密的雙保險機制,如同為高壓系統安裝自動泄壓裝置,確保無論資本流向何處,至少15%的稅款必須落在地球上的某個稅務賬簿上。但進入2025年后,隨著美國政權輪替,這套機制迅速演變為華盛頓手中的單邊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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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美國的“豁免權”與眾人的“公平”
11. 在未向公眾全面公開的G7閉門談判中,美方代表的態度異常直截了當。他們的邏輯極為簡潔:其他國家必須遵守全球最低稅規則,但美國跨國公司不應受此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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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美國強行爭取到一項特殊“豁免資格”,意味著即便其海外利潤的實際稅率低于15%,其他國家也無法依據UTPR對其設在本地的子公司進行補稅。任何試圖挑戰這一特權的行為,都將面臨特朗普在競選活動中反復強調的回應方式:立即實施報復性關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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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這種近乎將“霸權”二字寫在紙面的條款,令英、法、德、意等跨大西洋盟友雖心有不甘,卻仍選擇了默認接受。他們出于維系聯盟表象穩定的考量,默默吞下了這枚苦果,以換取一種脆弱的外交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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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但這種妥協反而激化了長期積壓的矛盾。北京在最終表決前的果斷否決,傳遞出清晰且鋒利的立場:既然是集體協商制定的國際規則,適用對象就必須平等對待。如果美國可以享有例外待遇,那么中國企業為何不能提出同等要求?若該協議本質上是為特定國家量身定制的特權安排,那它便失去了存在的正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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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正是這個樸素的“公平”理念,精準擊中了多個中小型歐洲經濟體的敏感神經。波蘭、捷克與愛沙尼亞之所以能在過去十年成長為德國高端制造業的延伸腹地,關鍵就在于它們提供了極具彈性與吸引力的稅收激勵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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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若按照美國主導的“雙標版本”推進改革,結果將是這些國家被迫取消原有優惠政策,被動抬高法定稅率至15%以上。與此同時,美國卻可通過國內立法繼續為其企業提供隱性補貼與稅收減免,實則維持更低的實際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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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換言之,美國正在推動歐洲實施“稅務非軍事化”,而自身則保留完整的財政武器庫,進而在全球市場展開不對稱競爭。對于資本基礎薄弱的東歐國家而言,這并非意識形態選擇問題,而是關乎工廠究竟留在華沙近郊,還是遷往休斯頓與哥倫布市的根本生存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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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各國的選擇
19. 德國化工領軍企業巴斯夫已悄然調整戰略重心,不再局限于萊茵河畔的路德維希港生產基地。一方面是因為美國頁巖氣資源帶來的能源成本優勢,另一方面則是受到《通脹削減法案》中多項專項補貼的吸引——盡管美國名義稅率看似達標,但通過“清潔能源抵免”“研發投資返還”等政策工具,企業真實稅負遠低于表面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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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相比之下,倘若歐洲執意推行毫無彈性的15%剛性稅率,無異于自縛手腳參與一場不公平競速。據布魯塞爾內部泄露的一份評估報告指出,在當前“雙軌制”格局下強行落地該政策,未來十年內歐盟不僅將流失相當于0.5%GDP的潛在稅收收入,還將面臨超過百萬個高附加值制造業崗位外流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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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若將IIR與UTPR的征稅優先順序比作一場“搶位游戲”,美國所持豁免權實質上剝奪了歐洲國家“先行補稅”的資格。根據歐盟原定于2024年生效的一項指令,若成員國如期完成立法轉化,就意味著自動放棄對美國企業在歐盈利部分的優先征稅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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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而像日本、中國這樣已完成國內立法程序的司法管轄區,理論上反而可能因美國國內立法進程滯后,獲得對美境內利潤實施差額補征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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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表面上看似乎存在反制空間?但特朗普一句“誰敢動手就加倍回擊”的警告,瞬間將復雜的制度博弈拉回到赤裸裸的貿易對抗邏輯。對于高度依賴出口市場的德國汽車產業而言,這種前景無異于持續不斷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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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當前局勢宛如一場發生在重癥監護室中的心跳競賽。不僅是東歐諸國逐漸覺醒,亞洲供應鏈體系也在密切關注走向。越南、馬來西亞雖口頭承諾采納15%底線標準,但實際上已在固定資產加速折舊、增值稅返還等方面巧妙操作,成功將有效稅率重新壓降至約10%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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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這使得堅持合規路徑的“老歐洲”陷入極度尷尬境地。若真能實現全球統一執行,歐洲尚可依托規則體系維持競爭力;但現實卻是,若繼續僵化遵循條文,歐洲恐將成為全球唯一嚴格執行高稅率的孤立高地,淪為規則秩序下的最大犧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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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歐盟的選擇?
27. 對歐盟委員會而言,“布魯塞爾悖論”此刻正清晰顯現:若執意維護多邊合作的體面形象,就必須承受被單邊強權剝削的現實代價;若決心守護本土工業命脈,則需在談判桌上展現強硬姿態,甚至不排除與此前視為戰略對手的北京形成臨時協作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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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這正是歐洲最不愿面對的局面:法國為填補財政缺口堅持高稅率政策,德國為保住產業鏈延緩法規落地,荷蘭重啟“知識盒子”類避稅通道,意大利另辟蹊徑推出超額利潤調節稅。整個歐盟內部單一市場的統一性面臨瓦解風險,而美國僅憑其龐大的國內市場吸引力,便可不費吹灰之力吸納歐洲優質產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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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中國代表團在文件發布前夕堅決行使否決權的那一刻,實際上替那些敢怒而不敢言的中小成員國喊出了壓抑已久的心聲:我們究竟要做一個隨時可被犧牲的規則順從者,還是成為有能力捍衛自身利益的規則參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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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對法國財政部中盯著不斷擴大的赤字報表發愁的官員,或是德國工業聯合會里擔憂訂單流失的企業領袖來說,答案顯而易見。真正的難題在于,那個早已被價值觀外交裹挾的布魯塞爾決策層,是否愿意放下固有傲慢,承認在這個具體的經濟利益維度上,歐洲的利益坐標應堅定錨定于產業振興而非抽象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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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對歐盟而言,最危險的結果并非協議暫時擱置,而是為了維系一種虛幻的“同盟團結”假象,簽署一份將自身推向去工業化深淵的不平等條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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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如今,中國已率先亮明立場,暫時阻止了這項不公機制的啟動按鈕。接下來,是否為自己保留一條生路,完全取決于歐洲各國執筆的手,如何落下那一道決定命運的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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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信息來源2025 年 7 月 9 日《中國稅務報》--《最低稅或進入 “并行” 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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