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代中期,有個叫張鎮中的美籍華人,在接受美國《財富》雜志采訪時,輕描淡寫地扔下了一顆重磅炸彈。
他說:“如果沒有運-10的研制基礎,麥道不會選擇在上海合作;但如果運-10還在繼續,麥道的飛機就進不了中國。”
這話聽著是不是特扎心?
這人當時可是麥道公司的副總裁。
這句話,直接把中國民航工業史上的一塊傷疤給血淋淋地揭開了。
說白了,就是人家看上了你造運-10練出來的本事,但前提是,你得把自家的孩子掐死,才能幫著養人家的孩子。
這種“以命換命”的買賣,現在回頭看,簡直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陽謀。
咱們先把時間軸拉回到1970年。
那時候咱們是個啥家底?
說句不好聽的,那時候的工業基礎就是“一窮二白”的代名詞。
造個起落架都沒像樣的水壓機,風洞設備更是稀罕物。
可就在這種連螺絲釘都湊不齊的環境下,上海飛機制造廠硬是帶著全國幾百家單位,把運-10給搗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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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一架最大起飛重量110噸的大家伙,比咱們現在吹爆的C919早期型號還要重。
它能飛拉薩,能上高原,一口氣能干出去5000多公里。
雖然這飛機的設計底子確實有點轟-6的影子,帶著一股子軍用味兒,經濟性跟波音比起來那是差了點意思,好多零件甚至是老師傅們用手一點點“搓”出來的,但這標志著咱們有了自己的大平臺啊。
1980年首飛成功那會兒,那種自豪感,真不是現在的年輕人能體會的。
可歷史這東西,有時候就是專門給人添堵的。
到了80年代,國門一開,大家的眼界都變了。
看著人家波音737、空客A300,又省油又舒服,還是流水線上下來的標準件。
再回頭看看自家的運-10,還要國家掏錢輸血,油耗又高,那個落差感確實大。
那時候流行一句話叫“造不如買,買不如租”。
加上當時國家口袋里確實沒錢,運-10那區區3000萬的試飛油費,竟然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這節骨眼上,麥道帶著他們的MD-82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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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鎮中絕對是個頂級的人精。
他一眼就看穿了上海這幫搞航空的人才有多寶貴。
因為搞過運-10,這幫人懂技術、能吃苦,而且極其廉價,這在當時的第三世界國家里簡直就是獨一份的資源。
于是,一個看似“雙贏”的方案擺上了桌面:中國引進麥道生產線,組裝MD-82,一邊賺加工費,一邊學美國人的先進技術。
這餅畫得太圓了,當時幾乎所有人都信了。
1985年,協議一簽,運-10的喪鐘也就敲響了。
1986年,運-10正式下馬。
那四架原型機,有的被拆了當廢鐵研究,有的直接扔在公園里當擺設,任憑風吹雨打。
最慘的是那幫人,隨著項目一停,大批頂尖的設計師沒事干,有的轉行去賣茶葉蛋,有的心灰意冷出了國。
總師馬鳳山看著這支好不容易拉起來的隊伍散得七零八落,那種心痛,估計比殺了他還難受。
那么問題來了,咱們把自己親兒子掐死,換回來的這個MD-82到底咋樣呢?
這一換,直接換來了一場長達十年的“教學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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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1986年到1995年,上海一共也就組裝了27架MD-82。
這點數量簡直少的可憐。
關鍵是核心技術,什么發動機、航電系統,美國人防咱們跟防賊似的,給過來的全是散件,中國工人干的活兒說白了就是“高級樂高拼裝師”。
產業鏈根本沒建立起來,美國人今天高興了給你發個貨,明天不高興了斷供,生產線立馬就得趴窩。
更要命的是質量和安全問題。
雖然這飛機拿到了FAA的適航證,但那個年代咱們工業的標準化程度太低了,零部件精度跟不上。
MD-82在那幾年簡直成了中國民航的噩夢。
我也懶得去翻詳細的事故報告了,反正1993年東航5398號在福州沖出跑道,2002年北航6136號在大連墜海,這些事兒老一輩人應該都有印象。
雖說有天氣和操作的原因吧,但這機型的維護難度大也是不爭的事實。
最諷刺的大結局來了。
1997年,波音豪擲133億美元,一口就把麥道給吞了。
波音作為贏家,上來第一件事就是清算資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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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波音自己有737,憑什么在中國留一條競爭對手的生產線?
于是大筆一揮,上海的MD-82項目直接關閉,剩下的訂單全部砍掉。
這一波操作,直接讓中國航空工業“兩手空空”。
運-10的臺子早就拆了,麥道的線也被人家掐了,幾個億的投資打了水漂,整整一代航空人的青春被蹉跎。
波音倒是趁機長驅直入,到2018年一共向中國交付了2000架飛機,賺得盆滿缽滿。
這就叫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典型的“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反向操作。
這就是“以市場換技術”最慘痛的教訓:核心技術這玩意兒,你是買不來的,更是換不來的。
市場一旦讓出去,再想奪回來,那比登天還難。
不過呢,歷史從來不是白走的彎路。
運-10的下馬和麥道項目的慘敗,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中國航空人的心里,也硬是逼出了后來的C919。
2008年,當中國商飛重新舉起大飛機的大旗時,路子完全變了。
C919雖然也用國外的發動機,也搞全球采購,但這一次,咱們學聰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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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牢牢掌握了總體設計、系統集成和適航取證的主動權——也就是“主制造商-供應商”模式。
機身國產率超過60%,更重要的是,咱們建立了一套屬于自己的民機產業鏈標準。
如果不曾經歷運-10的遺憾,咱們可能還在糾結要不要完全“純國產”而故步自封;如果不曾吃過麥道的虧,咱們可能還會天真地以為只要給市場,洋人就會好心教咱們造飛機。
如今,看著C919從上海浦東起飛,訂單突破千架,甚至開始向東南亞探索出口,咱們不僅是在慶祝一款飛機的成功,更是在致敬那個在此地跌倒、又在此地爬起來的漫長過程。
運-10不是技術的失敗,它是那個特定時代國力與認知的局限;而MD-82的引進也不是完全的錯誤,它用昂貴的學費教會了我們什么是現代民航工業的“標準化”和“商業化”。
歷史沒有如果,只有結果,而這個結果告訴我們:大國重器,永遠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馬鳳山老先生在2004年帶著遺憾走了,終年75歲,他沒能等到C919首飛的那一天。
參考資料:
張鎮中接受《財富》雜志采訪記錄,1980年代中期。
上海飛機制造廠廠志編纂委員會,《上海飛機制造廠志》,航空工業出版社,1990年。
程不時,《天高云淡:我的航空生涯》,機械工業出版社,2009年。
吳興世,《中國大飛機之路》,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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