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42歲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相戀過的所有異性中

"我想見見小雨。"

陳默放下酒杯，對著手機屏幕上那個熟悉的號碼，手指懸停了整整十分鐘。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就像二十年前那個夏夜，小雨哭著說再也不要見他了。

他想起前妻王慧住過的那套江景別墅，想起她優雅地刷卡買下那條十八萬的項鏈時淡然的表情。

也想起現任女友張柔昨天為了房租漲價而失眠到凌晨三點的憔悴面容。

四十二歲的陳默突然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相戀過的所有異性中，那個經濟條件最好的王慧，往往是他最懷念的；而最沒本事的小雨，往往是他最遺憾的。

這個發現讓他整夜無眠。

為什么會這樣？

01

陳默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小雨時的情景。

那是二十年前的大學校園，他剛從圖書館出來，看見一個女孩蹲在垃圾桶旁邊，從里面翻出一個飲料瓶。

女孩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褲，頭發用橡皮筋隨意扎著，但那張臉干凈得像剛下過雨的天空。

"你在做什么？"陳默忍不住問道。

小雨抬起頭，眼神里有一瞬間的慌亂，然后很快恢復平靜："收集廢品，可以賣錢。"

她的聲音很輕，但沒有一絲羞恥。

陳默后來才知道，小雨來自貴州的一個小山村，父親常年臥病在床，母親靠種地維持生計。

她每個月的生活費只有三百塊錢，除了最便宜的食堂窗口，哪里都不敢去。

但她從來不抱怨，甚至在別的同學面前從不提及家庭情況。

"我不希望別人同情我，"她曾經對陳默說，"貧窮不是錯誤，但也不是值得炫耀的東西。"

陳默被她這種堅韌而尊嚴的態度深深吸引了。

他開始主動接近她，找各種理由幫助她。

請她吃飯，她堅持要AA制，哪怕那意味著她接下來一周只能吃泡面。

送她禮物，她會想辦法回贈同等價值的東西，即使那對她來說是巨大的負擔。

"我不想欠任何人的，"小雨總是這樣說，"包括你。"

那段時光，陳默覺得自己仿佛生活在一部純真年代的電影里。

他們會為了省下公交費而步行兩個小時去看免費的露天電影。

會在深夜的圖書館里互相鼓勵，為了期末考試而奮戰到天明。

會在學校后山的小徑上漫步，談論文學、理想和未來。

小雨的夢想很簡單：畢業后回到家鄉當老師，用知識改變那些山村孩子的命運。

"我要讓他們知道，貧窮可以通過努力來改變，"她的眼睛在星光下閃閃發亮，"就像我一樣。"

陳默被她這種純粹的理想主義感動了。

那時候的他還年輕，還相信愛情可以戰勝一切，包括現實的殘酷。

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個生日，小雨送給他一個親手織的圍巾。

那條圍巾的毛線是她從舊毛衣上拆下來的，織工并不精細，但每一針都包含著她的心意。

"對不起，我只能給你這個，"小雨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以后有錢了，我一定給你買最好的禮物。"

陳默戴著那條圍巾度過了大學最后兩年的冬天。

即使其他同學嘲笑它的款式老土，他也從來沒有摘下過。

因為每當他摸到那些略顯粗糙的毛線時，就能感受到小雨的溫暖和真誠。

那是他人生中收到過的最珍貴的禮物。

可惜他當時并不知道。

02

大學畢業的時候，現實的殘酷開始顯現。

陳默收到了北京一家廣告公司的offer，薪水不高但發展前景不錯。

小雨則面臨著一個艱難的選擇：是留在城市里找工作，還是回到家鄉實現她的教師夢。

"我想和你一起去北京，"小雨在畢業典禮的那個夜晚對他說，"但是我媽媽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家里需要我。"

陳默握著她的手，感受著她掌心的溫度。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他幾乎沒有猶豫就做出了決定，"我可以在縣城里找工作。"

小雨搖了搖頭："你不適合那種地方，你有更大的夢想。"

"我的夢想就是和你在一起。"陳默說得很真誠。

但小雨卻流下了眼淚："如果你為了我放棄前途，我會一輩子不安心的。"

他們為此爭論了整整一個晚上。

最終，他們決定嘗試異地戀。

陳默去了北京，小雨回到了貴州的小縣城。

最初的幾個月，他們每天都會通電話。

小雨告訴他學校里的趣事，那些天真可愛的山村孩子，還有她正在努力適應的教師生活。

陳默則分享著北京的繁華與忙碌，廣告行業的創意與激情。

但漸漸地，他們之間的話題越來越少了。

不是因為感情淡了，而是因為他們生活的世界差距越來越大。

陳默開始接觸到北京的都市生活：精裝修的寫字樓、高檔餐廳的商務宴請、同事們討論的奢侈品牌和投資理財。

而小雨依然在為學校缺乏教學設備而煩惱，為學生的學費問題而奔波。

最痛苦的是，陳默發現自己開始為小雨的樸素而感到尷尬。

有一次，公司的同事聚會，大家都帶著女朋友參加。

那些女孩穿著精致的服裝，談論著時尚和旅行，展現出一種他從未見過的都市女性魅力。

陳默想起小雨那件穿了四年的外套，想起她為了省錢而拒絕染發的固執，突然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復雜情緒。

他開始懷疑，自己和小雨真的適合嗎？

這種懷疑在他心里生根發芽，像毒草一樣瘋狂蔓延。

轉機出現在一次偶然的相遇中。

那是一個周五的傍晚，陳默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里遇到了王慧。

王慧是他大學時的學姐，比他大兩歲，現在在附近的銀行做投資顧問。

她穿著剪裁合身的職業套裝，化著精致的淡妝，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成熟女性的優雅氣質。

"默默？真的是你啊！"王慧主動打招呼，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

陳默有些意外，印象中的王慧在大學時并不起眼，沒想到幾年時間變化這么大。

他們在咖啡廳里聊了一個多小時。

王慧說起自己這幾年的發展：碩士畢業后進入投資銀行，現在年薪已經六位數，剛在三環內買了一套公寓。

她的談吐優雅，見識廣博，聊起工作和生活都顯得游刃有余。

"你呢？聽說你也在北京工作？"王慧問道。

陳默簡單介紹了自己的情況，然后不知為什么，他沒有提及小雨。

"有空一起吃個飯吧，"分別時，王慧主動提議，"我知道幾家不錯的餐廳。"

那天晚上，陳默給小雨打電話時，心情異常復雜。

小雨興奮地告訴他，她用省下的錢給班里的貧困學生買了新書包，孩子們特別開心。

聽著電話里小雨純真的笑聲，陳默突然覺得自己很卑鄙。

但這種卑鄙感并沒有阻止他和王慧的繼續接觸。

03

和王慧的第一次正式約會是在一家法式餐廳。

陳默從來沒有去過這么高檔的地方，看著菜單上那些聽不懂的法文和高昂的價格，他有些緊張。

"我來點吧，"王慧察覺到了他的窘迫，優雅地接過菜單，"相信我的品味。"

那頓飯花了八百多塊錢，幾乎是陳默半個月的房租。

但王慧很自然地刷了卡，就像買一杯咖啡那么輕松。

"我知道你剛畢業，經濟壓力比較大，"王慧在回去的路上說，"以后這種場合我來買單就好，不用有負擔。"

她說得很體貼，但陳默心里卻五味雜陳。

一方面，他被王慧的大方和體貼所打動；另一方面，他想起小雨為了和他AA制而堅持吃泡面的樣子，心里涌起一陣愧疚。

接下來的幾個月，陳默過著一種分裂的生活。

白天和王慧約會：高檔餐廳、藝術展覽、音樂會，體驗著前所未有的精致生活。

晚上和小雨通電話：聽她講山村孩子的故事，分享彼此的思念和牽掛。

王慧帶給他的是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

她有著敏銳的投資眼光，經常給他一些理財建議；她懂得時尚和品味，幫他改善著裝和談吐；她的社交圈子都是各行業的精英，讓陳默接觸到了更廣闊的世界。

"你很有潛力，"王慧曾經這樣評價他，"只是需要有人來引導你。"

在王慧的影響下，陳默的工作表現越來越出色。

他開始注重外表和社交，學會了在商務場合如何得體地表現自己。

公司的老板也開始關注這個年輕人，給了他更多重要的項目。

半年后，陳默的薪水翻了一倍。

但與此同時，他和小雨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不是地理距離，而是心理距離。

小雨敏銳地感覺到了變化。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在一次通話中，她直接問道。

陳默的心咯噔一下，但還是否認了："沒有啊，就是工作比較忙。"

"我感覺你變了，"小雨的聲音很輕，但帶著一種讓人心疼的脆弱，"說話的方式，關心的話題，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陳默想要解釋，但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能告訴小雨，自己正在和另一個女人約會嗎？

他能告訴她，自己開始嫌棄她的樸素和貧窮嗎？

他能告訴她，自己正在被一種更精致的生活方式所誘惑嗎？

"可能是北京的生活節奏太快了，"他最終只是這樣說，"等我適應了就好。"

但小雨顯然不相信這個解釋。

"默默，如果你遇到了更好的選擇，請直接告訴我，"她說，"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這句話像一把刀子扎進了陳默的心里。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傷害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

但他已經停不下來了。

王慧的魅力就像一個漩渦，讓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她給了他從未體驗過的優雅生活，讓他看到了一個更廣闊的世界。

和她在一起，他感覺自己也變得更優秀、更有價值。

而小雨，那個純真善良的女孩，開始在他心中變得模糊起來。

他開始覺得，也許王慧才是更適合他的人。

也許，愛情并不能戰勝一切。

也許，門當戶對才是更現實的選擇。

就在他徹底說服自己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04

那是一個春天的晚上，陳默正在和王慧看電影，手機突然響了。

是小雨打來的。

"對不起這么晚打擾你，"小雨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我媽媽住院了，醫生說需要手術，但我們沒有那么多錢。"

陳默的心瞬間緊縮了。

"需要多少錢？"他問。

"五萬塊，"小雨的聲音顫抖著，"我已經借遍了所有親戚朋友，還差兩萬。默默，你能幫幫我嗎？我保證一定會還你的。"

五萬塊錢，對于現在的陳默來說并不是天文數字，但也不是小數目。

更重要的是，王慧就坐在他身邊，聽著他的每一句話。

"我...我需要想想辦法，"陳默有些慌亂地說，"你先別著急，我明天給你回復。"

掛斷電話后，王慧看著他："女朋友？"

陳默點了點頭，沒法否認。

"家里遇到困難了？"王慧的語氣很平靜，看不出情緒。

"她母親生病需要手術費。"陳默如實說道。

王慧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兩萬塊錢對你來說是個不小的負擔吧。"

"是的。"陳默承認。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直接給她錢，"王慧說，"不過我也會提出分手。"

陳默愣住了："為什么？"

"因為這種關系不公平，"王慧很理性地分析，"她需要你的時候就聯系你，平時你們卻過著完全不同的生活。這樣下去，你只會成為她的提款機。"

"不是這樣的，"陳默想要反駁，"小雨不是那種人。"

"我沒有說她人品有問題，"王慧說，"但現實就是現實。你們的生活軌跡已經完全不同了，勉強維持只會讓彼此都痛苦。"

王慧的話像一顆種子，在陳默心中生根發芽。

他開始反思自己和小雨的關系。

確實，除了通電話，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

確實，他們的生活圈子和關心的話題越來越不同。

確實，他已經在心理上背叛了這段感情。

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繼續欺騙下去呢？

第二天，陳默給小雨轉了五萬塊錢，把自己的存款幾乎全部掏空。

然后，他撥通了小雨的電話。

"錢我已經轉給你了，"他說，"但是小雨，我覺得我們應該分手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陳默以為信號斷了。

"為什么？"小雨終于問道，聲音輕得像羽毛。

"因為我們已經不適合了，"陳默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堅定，"我們走的是不同的路。"

"是因為我向你借錢嗎？"小雨問。

"不是，"陳默說，"是因為...是因為我變了。"

又是一陣沉默。

"我知道你變了，"小雨最后說，"從半年前開始，你就變了。我只是不敢相信，那個曾經說愿意和我一起回山村的你，會因為我的貧窮而離開我。"

"小雨..."

"不用解釋了，"小雨打斷了他，"我明白的。謝謝你最后一次幫助我，這筆錢我會還你的，即使要用一輩子。"

"不用還了。"陳默說。

"不，我一定要還，"小雨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堅決，"我不想欠任何人的，包括你。就像四年前我說過的那樣。"

電話掛斷了。

陳默握著手機，久久不能平靜。

他想起了四年前小雨說過的那句話："我不想欠任何人的，包括你。"

那時候她是因為自尊，現在她是因為什么呢？

是絕望嗎？是憤怒嗎？還是最后的倔強？

那天晚上，陳默失眠了。

他想起小雨織給他的那條圍巾，想起她撿飲料瓶時干凈的笑容，想起她談論理想時眼中的光芒。

但第二天醒來，看著身邊穿著絲綢睡衣的王慧，他又覺得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

貧賤夫妻百事哀，不是嗎？

愛情終究敵不過現實，不是嗎？

他這樣安慰著自己，直到多年后才明白，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05

和小雨分手后，陳默很快和王慧確立了戀人關系。

王慧沒有追問他和前女友的細節，表現得很大度和理解。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她說，"我們要向前看。"

他們的戀愛過程就像一部精心制作的都市偶像劇。

王慧會在陳默加班到很晚的時候給他送宵夜，會在他生病的時候請假照顧他，會在他遇到工作困難時給出專業的建議。

她還帶他認識了更多的朋友，擴大了他的社交圈。

在王慧的幫助下，陳默很快在廣告行業站穩了腳跟。

兩年后，他們結了婚。

婚禮辦得很盛大，在王慧家人的堅持下，他們邀請了三百多位賓客。

陳默的父母從老家趕來，看著金碧輝煌的酒店和滿桌的山珍海味，眼中滿含欣慰。

"默默真是有福氣，"媽媽拉著王慧的手說，"娶了這么好的媳婦。"

王慧溫婉地笑著，表現得像個完美的新娘。

新婚的生活甜蜜而優雅。

他們住在王慧買的那套江景房里，每天早上一起喝咖啡看財經新聞，周末會去高檔的商場購物或者參加朋友的聚會。

王慧對生活品質有著很高的要求：餐具要用進口的，床品要用真絲的，護膚品要用大牌的。

"生活就應該精致一些，"她總是這樣說，"我們有這個經濟能力，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

陳默很快適應了這種生活方式。

他開始穿定制的西裝，學會了品酒，甚至還買了一塊價值不菲的腕表。

在同事和朋友眼中，他是一個成功的男人：有著美麗優雅的妻子，體面的工作，還有令人羨慕的生活品質。

但漸漸地，陳默發現了一些問題。

王慧雖然對他很好，但這種好總是帶著一種計算的色彩。

比如，她會記得每一筆開支，精確到小數點后兩位。

比如，她會為他安排最適合的社交活動，但前提是對他的事業有幫助。

比如，她會在他面前展現溫柔體貼，但對待服務員或保潔阿姨時卻冷漠疏離。

"這就是現實啊，"當陳默偶爾表達困惑時，王慧會這樣回答，"感情歸感情，生活歸生活，不能混為一談。"

她說得很有道理，陳默也認同這種理性的態度。

但有時候，在深夜獨自躺在床上的時候，他會想起小雨。

想起她為了給學生買書包而節衣縮食的樣子。

想起她和山村孩子們在一起時純真的笑容。

想起她眼中那種簡單而熱烈的光芒。

這些回憶總是讓他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空虛。

婚后的第三年，他們開始談論要孩子的話題。

王慧很理性地分析了各種因素：經濟狀況、事業發展、育兒成本、教育規劃。

她制定了詳細的計劃：什么時候懷孕，什么時候生產，什么時候復工，甚至連孩子未來的教育路徑都設計好了。

"我們要給孩子最好的教育環境，"王慧說，"從幼兒園就要上最好的，這樣才能贏在起跑線上。"

陳默點頭贊同，但心里卻涌起一陣莫名的厭倦。

生活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精確和功利了？

他開始懷念那些簡單而美好的時光，懷念那個可以為了看免費電影而步行兩小時的年輕時代。

就在這時，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聽到了關于小雨的消息。

那是在一次大學同學聚會上，有人提起了她。

"小雨現在在老家當校長了，聽說辦得很不錯，"同學說，"還獲得了省里的優秀教育工作者獎。"

"她結婚了嗎？"陳默忍不住問。

"好像還單身，"同學說，"聽說有人追求她，但她一直專心工作。"

那天晚上回到家，陳默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他想象著小雨現在的樣子：應該還是那么樸素，但一定多了一份成熟和沉穩。

她實現了自己的理想，成為了一名出色的教育家。

而他呢？

他得到了什么？

財富？地位？還是一種精致的空虛？

正當他陷入這種困惑的時候，命運給了他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

王慧突然提出了離婚。

理由很簡單：她遇到了更合適的人。

一個海歸的投資銀行家，比陳默年輕三歲，收入是他的三倍。

"我們性格不合，"王慧很平靜地解釋，"而且我覺得你最近狀態不太好，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離婚手續辦得很順利，王慧甚至沒有要求財產分割。

"房子我買的，你搬出去就行，"她說，"其他東西你看著辦。"

陳默收拾行李的時候，在衣柜的角落發現了那條小雨織的圍巾。

二十年了，他竟然還保留著它。

摸著那些已經有些變形的毛線，陳默突然明白了什么。

也許，真正珍貴的東西，從來不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

也許，他失去的，遠比得到的更重要。

四十二歲的陳默站在空蕩蕩的房間里，拿著那條舊圍巾，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他拿出手機，翻到了那個已經二十年沒有撥打過的號碼。

屏幕上顯示著三個字：小雨。

他的手指顫抖著，正要按下撥號鍵的時候——

06

電話響了三聲就被接通了。

"喂？"

是小雨的聲音，二十年了，依然那么清澈。

陳默的心臟劇烈跳動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是...是我，陳默。"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然后傳來小雨輕笑的聲音："我還以為這個號碼早就被刪掉了呢。"

"沒有，"陳默說，"一直都在。"

"有什么事嗎？"小雨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任何波瀾。

陳默深吸了一口氣："我想見見你，可以嗎？"

又是一陣沉默。

"好啊，"小雨最終答應了，"不過要等到下個月，我正在籌備一個教育資助項目，比較忙。"

他們約定了時間和地點，就在小雨工作的那個縣城。

掛斷電話后，陳默心情復雜地坐在沙發上。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去見小雨，也不知道見面后要說什么。

也許只是想道歉，也許只是想確認一些事情。

一個月后，陳默坐著長途汽車來到了小雨的縣城。

這里比他想象中發達很多，街道寬敞整潔，商店林立，完全沒有他記憶中山村的貧困模樣。

小雨在縣城的中心廣場等他。

二十年了，她確實變了很多。

頭發剪成了利落的短發，穿著簡約的職業裝，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知性的魅力。

但那雙眼睛，還是當年那么清澈。

"你看起來不錯，"小雨微笑著說，"城市生活把你改變了很多。"

陳默有些局促："你也是，比以前更...更有氣質了。"

他們找了一家安靜的咖啡廳坐下。

小雨點了一杯最普通的美式咖啡，就像二十年前她總是選擇最便宜的食堂窗口一樣。

"聽說你結婚了？"小雨問。

"離了，"陳默如實回答，"去年離的。"

"哦，"小雨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那現在一個人？"

"嗯，一個人挺好的。"

他們聊了很多：工作、生活、這些年的變化。

小雨告訴他，她現在確實是這里的校長，負責管理三所學校。

這些年來，她一直致力于改善當地的教育環境，爭取了很多資助項目。

"很多城里的孩子都來我們這里上學了，"小雨自豪地說，"因為我們的教學質量提升了很多。"

陳默仔細觀察著小雨，發現她身上有種他從未見過的光芒。

那是一種因為成就感而散發的自信，一種因為實現理想而展現的滿足。

"你過得很好，"陳默由衷地說，"我很高興。"

"謝謝，"小雨笑了笑，"其實要謝謝你當年的那筆錢。"

"什么？"陳默愣住了。

"當年你給我的那五萬塊，除了給我媽媽治病，還剩下一萬多，"小雨說，"我用那筆錢做了很多事情。"

陳默感到困惑："可是你說過要還給我的。"

"我確實還了啊，"小雨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這里面是五萬塊，這些年我一直在為你存著。"

陳默看著那張銀行卡，心情復雜到極點。

"為什么要還？我當時說過不用還的。"

"因為我說過，我不想欠任何人的，包括你，"小雨認真地說，"而且，我覺得我們之間應該有一個了結。"

"了結？"

"是的，"小雨點了點頭，"當年你離開我的時候，我很痛苦，也很憤怒。但后來我想明白了，也許你的選擇是對的。"

陳默感到心臟被什么東西重重擊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們確實不適合，"小雨平靜地說，"你適合更廣闊的世界，而我屬于這里。如果當年我們勉強在一起，也許現在都不會快樂。"

"可是我現在并不快樂，"陳默忍不住說道。

"為什么？"

"我發現我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陳默看著她的眼睛，"那些關于純真、關于理想的東西。"

小雨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那些東西并沒有失去，它們一直在你心里，只是被暫時遮蔽了而已。"

"可是我已經找不回來了。"

"會找到的，"小雨溫和地說，"只要你愿意。"

就在這時，咖啡廳的門被推開了，走進來一個中年男人。

他穿著樸素的襯衫，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直接走向了他們的桌子。

"小雨，忙完了？"男人自然地坐下，然后看向陳默，"這位是？"

"這是我的...老同學，陳默，"小雨介紹道，"默默，這是張老師，我的...伙伴。"

陳默瞬間明白了什么，心臟仿佛被人用力捏了一下。

07

"你們...在一起了？"陳默努力保持著平靜，但聲音還是有些顫抖。

小雨和張老師對視了一眼，然后點了點頭。

"三年了，"小雨說，"他是從省城調來支教的，后來就留下了。"

張老師看起來比陳默年長幾歲，雖然穿著樸素，但眼神中有種深邃的智慧。

"久仰大名，"張老師主動伸出手，"小雨經常提到你，說你是她大學時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這四個字像刀子一樣扎在陳默心上。

他機械地和張老師握了握手，發現對方的手掌很粗糙，應該是長期勞作留下的痕跡。

"張老師在這里辦了一個圖書館，"小雨繼續介紹，"專門為當地的孩子們提供課外閱讀。"

"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張老師謙遜地說，"這里的孩子們很聰明，只是缺少機會。"

陳默仔細觀察著他們的互動，發現了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默契。

那是一種真正的精神伴侶之間才有的理解和支持。

他們談論工作時眼中的光芒，他們為了孩子們的未來而展現的熱情，還有他們之間那種不需要言語就能溝通的溫暖。

"我們打算明年結婚，"小雨突然說道，"會在這里辦一個簡單的婚禮，邀請孩子們和家長們參加。"

陳默感覺世界瞬間安靜了。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恭喜你們，"他聽到自己在說話，聲音聽起來很遙遠，"你們很般配。"

"謝諧謝你的祝福，"小雨微笑著說，"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當年你的選擇是對的。"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我后來才明白，真正的愛情不是犧牲，而是成全，"小雨認真地說，"如果當年你為了我放棄了自己的理想，我們都不會真正快樂。而如果我為了你放棄了這里的孩子們，我也會后悔一輩子。"

"可是我..."陳默想要反駁，但卻不知道說什么。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生活，我也實現了我的理想，這樣不是很好嗎？"小雨溫和地看著他，"而且，你看，現在我們還能坐在一起喝咖啡，像老朋友一樣聊天。"

張老師看出了氣氛的微妙，主動提議："我去買點甜品，你們繼續聊。"

等張老師離開后，小雨看著陳默："你是不是還有什么話想對我說？"

陳默沉默了很久，然后說："我想向你道歉。"

"為什么？"

"因為我當年傷害了你，因為我的背叛和自私。"

小雨搖了搖頭："你沒有背叛我，你只是選擇了更適合你的生活。"

"可是我當時已經和別的女人..."

"我知道，"小雨打斷了他，"我當時就猜到了。"

陳默震驚地看著她："你知道？"

"一個女人的直覺，"小雨苦笑了一下，"你說話的方式變了，關心的話題變了，連語氣都變了。我知道有人在改變你，而那個人不是我。"

"那你為什么不問我？"

"因為我不想聽到那個答案，"小雨坦誠地說，"而且，我也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陳默感到一陣深深的愧疚和痛苦："對不起，小雨，我..."

"不用道歉，"小雨溫和地說，"你知道嗎？這些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當年的我們都太年輕了，對愛情的理解也太淺薄了。"

"什么意思？"

"真正的愛情應該是讓彼此成為更好的自己，而不是互相束縛或者互相改變，"小雨說，"我們當年的感情雖然真誠，但并不成熟。"

陳默仔細思考著她的話，發現確實有道理。

當年的他們，更多的是一種依賴和需要，而不是真正的理解和支持。

"你現在后悔嗎？"陳默問道。

"后悔什么？"

"后悔沒有和我一起去北京，后悔錯過了那種生活。"

小雨想了想，然后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后悔。我現在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我有自己喜歡的工作，有需要我的孩子們，有理解我的伴侶。這就夠了。"

陳默看著小雨眼中的光芒，突然明白了什么。

真正的幸福不是擁有最好的東西，而是把擁有的東西變成最好的。

小雨做到了這一點，而他，卻在追求更好的東西的過程中，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

08

張老師回來的時候，帶來了一些當地特色的小點心。

"這是我們學校食堂阿姨做的，"他笑著說，"孩子們都很喜歡。"

陳默嘗了一口，味道很樸素，但有種家的溫暖。

他想起了大學時和小雨一起吃的那些簡單食物，那時候覺得平淡無奇，現在回想起來卻充滿了美好。

"你們的工作一定很有成就感，"陳默由衷地說。

"確實，"張老師眼中閃閃發光，"看著孩子們一天天成長，考上好大學，改變自己的命運，就覺得一切付出都值得。"

"前段時間有個學生考上了北京的重點大學，"小雨接著說，"他父母都是農民，從來沒有出過縣城。當他們看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老兩口哭了。"

"那一刻我也哭了，"張老師補充道，"教育真的可以改變命運，改變一個家庭的未來。"

聽著他們的對話，陳默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觸動。

他突然意識到，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在追求的成功和財富，在他們面前顯得如此蒼白。

他賺了很多錢，買了很多東西，認識了很多人，但他改變過什么嗎？

他影響過什么嗎？

他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了嗎？

答案是否定的。

"我覺得我這輩子活得很失敗，"陳默突然說道。

小雨和張老師都看著他，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我一直以為成功就是賺更多的錢，過更好的生活，但現在我發現，我什么都沒有得到，"陳默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失去了理想，失去了純真，失去了...最珍貴的人。"

"但你還沒有失去重新開始的機會，"小雨溫和地說，"四十二歲，正是人生的黃金年齡。"

"可是我已經不知道該怎么開始了。"

"從找回初心開始，"張老師建議道，"想想你年輕時的夢想，想想什么真正讓你快樂。"

陳默想起了大學時的自己，那個充滿理想的年輕人。

他曾經想要用創意改變世界，想要做出真正有意義的作品。

但這些年來，他只是在為客戶創造更多的銷量，為公司創造更多的利潤。

"我想起來了，"陳默說，"我曾經想要做公益廣告，想要用創意來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那就去做啊，"小雨鼓勵道，"現在開始一點都不晚。"

"可是公益廣告不賺錢..."

"誰說一定要賺錢？"張老師笑著說，"我們在這里教書，工資也不高，但我們很快樂啊。"

"而且，"小雨補充道，"說不定你會發現，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反而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獲。"

他們聊到了傍晚。

小雨和張老師要去學校看看，邀請陳默一起去。

學校不大，但很溫馨。

走廊里張貼著孩子們的畫作和作文，教室里傳出朗朗的讀書聲。

"這就是我們的圖書館，"張老師自豪地介紹著一間不太大的房間，"雖然地方不大，但我們有三千多本書。"

陳默看著那些整齊擺放的書籍，看著幾個正在認真閱讀的孩子，心中涌起一陣暖流。

"叔叔，你是從北京來的嗎？"一個小女孩怯生生地問他。

"是的，"陳默蹲下來和她平視，"你怎么知道？"

"因為你穿的衣服很漂亮，"小女孩說，"我以后也要去北京上大學。"

"為什么要去北京？"

"因為那里有最好的大學，我要學很多知識，然后回來當老師，像小雨校長一樣幫助更多的孩子。"

小女孩的話讓陳默深深震撼了。

這個可能還不到十歲的孩子，已經有了如此明確而美好的理想。

而他這個四十二歲的成年人，卻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晚上，陳默獨自走在縣城的街道上。

夜空中星星很亮，空氣很清新，沒有北京的霧霾和喧囂。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和小雨一起仰望星空的夜晚，想起了她當時說過的話："我要讓山村的孩子們都能看到更廣闊的世界。"

她做到了。

而他呢？

他得到了什么？

又失去了什么？

第二天早上，陳默準備離開了。

小雨和張老師來送他。

"這個給你，"小雨把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遞給他。

陳默打開一看，是一條手工編織的圍巾。

和二十年前那條一模一樣的圍巾。

"這是？"

"我重新給你織的，"小雨微笑著說，"原來那條應該很舊了吧？"

陳默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他緊緊握著這條圍巾，仿佛握著失而復得的珍寶。

"謝謝你，"他哽咽著說，"謝謝你讓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珍貴的東西。"

"記住今天的感受，"小雨說，"然后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回到北京后，陳默辭掉了工作。

他用自己的積蓄成立了一家專門制作公益廣告的工作室。

雖然收入不如以前，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工作的意義和價值。

他幫助留守兒童尋找父母，幫助環保組織宣傳理念，幫助各種公益機構傳播正能量。

每當看到自己的作品能夠幫助到需要幫助的人時，他就會想起小雨眼中的光芒。

那種因為實現理想而散發的光芒。

一年后，陳默收到了小雨的結婚邀請函。

他沒有去參加婚禮，但寄去了一份特別的禮物：一部關于山村教育的紀錄片，是他親自拍攝制作的。

小雨給他回了一條短信："謝謝你的禮物，我們都很喜歡。你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路，我為你感到高興。"

陳默看著這條短信，心中滿懷感激。

感謝小雨，感謝那個曾經純真的自己，也感謝生活給了他重新開始的機會。

現在的他明白了：

經濟條件最好的王慧讓他懷念，是因為她代表了一種他曾經渴望但最終發現并不真正屬于他的生活。

最沒本事的小雨讓他遺憾，是因為她擁有的那些品質——純真、堅韌、理想主義——正是他生命中最珍貴卻被他親手丟棄的東西。

四十二歲的陳默終于明白，真正的財富不是銀行卡里的數字，而是內心的充實和平靜。

真正的成功不是擁有多少，而是成為一個怎樣的人。

真正的愛情不是得到什么，而是給予什么。

他重新戴上了那條手工編織的圍巾，就像二十年前一樣，迎接著人生的第二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