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名臣晏殊,因夫人嫉妒,將最寵愛的歌姬掃地出門,府上從此再無歌聲。
摯友張先來訪,填詞一闋,歌姬唱到“幾重山,幾重水”時,晏殊潸然淚下,當(dāng)即決定:不惜代價,接她回來。
真正的才華,能跨越山海,治愈人心。
北宋時期,京城繁華如夢。一位叫晏殊的文官,官至京兆尹,不僅位高權(quán)重,更是文壇翹楚。而他最得意的門生,是一位名叫張先的才子。
晏殊賞識張先,不僅因為他的文采,更因為兩人在詩詞上的共鳴。
張先被晏殊提拔為通判,成了晏殊府上的常客。
一日,晏殊從人牙子那里買回一位少女。
這少女年方二八,眉目如畫,尤其是一副好嗓子,唱起歌來宛若黃鶯出谷。晏殊給她取名“鶯兒”,視若珍寶。
“大人,這位便是鶯兒。”管家將鶯兒領(lǐng)到晏殊面前。
鶯兒盈盈一拜:“奴婢見過大人。”
晏殊眼前一亮,這少女不僅容貌清麗,舉止也落落大方,不似尋常婢女。他問道:“你可會唱曲?”
“奴婢略懂一二。”鶯兒輕聲回答。
晏殊來了興致,讓鶯兒試唱一曲。鶯兒清了清嗓子,唱起了晏殊的《浣溪沙》: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夕陽西下幾時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歌聲婉轉(zhuǎn)動人,晏殊聽得如癡如醉。
從此,鶯兒成了他身邊最得寵的侍兒。
每逢張先來訪,晏殊總要叫鶯兒出來勸酒。
鶯兒也喜歡這位才子,常常唱張先所作的詞。張先的詞經(jīng)她之口,更添幾分韻味。
“張先生這首《天仙子》寫得真好。”一日,鶯兒唱罷,由衷贊嘆。
張先笑道:“是鶯兒姑娘唱得好,將拙作的意境都唱出來了。”
晏殊在一旁捋須微笑,看著二人,心中滿是欣慰。他視張先如子侄,視鶯兒如明珠,這般和樂場景,是他公務(wù)之余最大的享受。
然而好景不長。晏殊的夫人王氏,是個出了名的醋壇子。她見丈夫?qū)L兒寵愛有加,心中早已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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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您整日與那鶯兒廝混,成何體統(tǒng)?”一日晚膳后,王氏終于發(fā)難。
晏殊皺眉道:“夫人何出此言?鶯兒不過是個侍兒,我欣賞她的才藝罷了。”
“才藝?”王氏冷笑,“我看她是狐媚子,專會勾引男人!我聽說她與那張先也眉來眼去的,這要是傳出去,老爺?shù)念伱婧卧冢俊?/p>
“胡說!”晏殊拍案而起,“張先是正人君子,鶯兒也是清白女子,夫人休要污人清白!”
王氏見丈夫動怒,語氣稍緩,但態(tài)度依舊強硬:“不管怎樣,這個鶯兒不能再留在府里。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夫妻二人爭吵至深夜,最終晏殊拗不過夫人,只得妥協(xié)。他長嘆一聲:“罷了,明日我便讓人將鶯兒領(lǐng)出去。”
那一夜,晏殊輾轉(zhuǎn)難眠。他想起鶯兒清亮的歌聲,想起她斟酒時的溫柔,想起她與張先對詞時的靈動。這樣一個可人兒,就要離開自己了。
次日,晏殊將鶯兒叫到書房。
“鶯兒,你在府中也有些時日了。”晏殊艱難開口,“如今……如今你年紀(jì)漸長,也該有個歸宿了。”
鶯兒何等聰慧,一聽便知端倪。她撲通一聲跪下,淚如雨下:“大人是要趕鶯兒走嗎?可是鶯兒做錯了什么?”
“不,你很好。”晏殊別過臉去,不忍看她淚眼,“只是……只是府中不便再留你。我會給你足夠的銀兩,再為你尋個好人家,絕不會虧待你。”
鶯兒知道事情已無轉(zhuǎn)圜余地,她重重磕了三個頭:“大人的恩情,鶯兒永世不忘。只求大人一件事——讓鶯兒再為大人唱最后一曲。”
晏殊點頭。鶯兒清了清有些沙啞的嗓子,唱起了晏殊最愛的《蝶戀花》:
“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fēng)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歌聲凄婉,字字泣血。唱到“山長水闊知何處”時,鶯兒已泣不成聲。晏殊也紅了眼眶,揮揮手,讓管家將鶯兒帶了出去。
鶯兒離開后,晏殊府中再無歌聲。他整日悶悶不樂,公務(wù)也提不起精神。夫人王氏見狀,心中雖有不忍,但一想到那狐媚子,又硬起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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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日后,張先來訪。他見晏殊神情萎靡,府中也聽不見鶯兒的歌聲,心中已猜到大半。
“恩師,今日學(xué)生新得一壺好酒,特來與恩師共飲。”張先故作輕松。
晏殊勉強笑道:“好,好,難得你有心。”
二人對坐飲酒,但氣氛始終沉悶。酒過三巡,張先終于問道:“恩師,怎不見鶯兒姑娘?往日此時,她該來勸酒了。”
晏殊長嘆一聲,將事情原委道出。張先聽罷,沉默良久。他想起鶯兒唱他詞作時的專注,想起她聽到妙句時眼中閃爍的光芒。這樣一個知音,竟被逐出府去,實在可惜。
“恩師,”張先突然道,“學(xué)生今日心有感觸,想填詞一闋,不知恩師可愿一聽?”
晏殊點頭。張先提筆蘸墨,略一思索,在紙上寫下《碧牡丹》:
“步帳搖紅綺。曉月墮,沈煙砌。緩板香檀,唱徹伊家新制。怨入眉頭,斂黛峰橫翠。芭蕉寒,雨聲碎。鏡華翳。閑照孤鸞戲。思量去時容易。鈿盒瑤釵,至今冷落輕棄。望極藍(lán)橋,但暮云千里。幾重山,幾重水。”
寫罷,張先道:“還請恩師讓府中歌伎唱來一聽。”
晏殊喚來官伎。那歌伎展開詞稿,輕啟朱唇,婉轉(zhuǎn)唱來。當(dāng)唱到“望極藍(lán)橋,但暮云千里。幾重山,幾重水”時,歌聲愈發(fā)凄清,如泣如訴。
晏殊聽著,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鶯兒離去時淚眼婆娑的模樣,仿佛看到了她獨行在暮色中的孤單身影。那些“幾重山,幾重水”,隔開的不僅是距離,更是主仆之情,知音之誼。
歌聲止,余韻繞梁。晏殊呆坐良久,突然一拍桌子:“人生苦短,何必自苦如此!”
張先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詞起作用了。
晏殊站起身,在廳中來回踱步,最終下定決心:“來人,取庫中銀兩,去將鶯兒贖回來!無論她現(xiàn)在何處,無論要花多少銀子,務(wù)必將她帶回府中!”
管家領(lǐng)命而去。張先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舉杯道:“恩師英明。”
晏殊搖頭苦笑:“若非你那闋詞點醒了我,我還在糊涂中。人生得意須盡歡,我既喜愛鶯兒,又何須在意他人眼光?更何況,鶯兒本是清白女子,我待她以禮,夫人實在多慮了。”
三日后,鶯兒被接回府中。當(dāng)她再次站在晏殊面前時,兩人相視無言,唯有淚千行。
王氏起初仍有不滿,但見丈夫重展笑顏,公務(wù)也日漸勤勉,又見鶯兒確實安分守己,與張先也恪守禮節(jié),也就漸漸釋懷了。
從此,晏殊府中又有了歌聲。鶯兒依然在張先來訪時勸酒唱曲,但更多了幾分穩(wěn)重。而張先的《碧牡丹》,也成了鶯兒最愛唱的詞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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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晏殊在寫給張先的信中提及此事:“當(dāng)年若非子野(張先字子野)一詞,我恐終生抱憾。人生在世,知己難得,知音難求,能得一二者,當(dāng)珍之重之。”
而張先在回憶這段往事時,對門生說:“詞之為物,感人心者,莫過于情。我寫《碧牡丹》,非為賣弄文采,實是見晏公郁郁,鶯兒無辜,心有所感,不得不發(fā)。未料竟能成全一段佳話,此乃詞之幸也。”
這段佳話在文人圈中流傳開來,成為美談。人們都說,張先一詞,不僅救了鶯兒,更救了晏殊那顆即將枯死的心。而詞中之句“望極藍(lán)橋,但暮云千里。幾重山,幾重水”,也成了表達(dá)相思與阻隔的千古名句。
詞之力量,可以動人,可以感人,更可以改變?nèi)说拿\。
張先用一首詞,挽回了一段情,成全了一段緣,這或許就是文學(xué)最大的魅力所在。
說明:故事源自《道山清話》,一本古代小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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