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光先生在一次演講中激情的說道:“當代草書已經不再為識讀服務了,只為情感抒發服務。”此言一出頓時引發巨大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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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人的普遍認知中,文字不為識讀服務就沒有任何意義,寫出來的字不讓人認識就只能算涂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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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書法家的眼中,張旭光先生的觀點無疑是超前于時代的,為書法打開了一扇純藝術發展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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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書法的發展趨勢來看,在時代文化的推動下,書法也只能向著純藝術的方向發展,任何促進書法純藝術化的理論都是符合書法發展的客觀規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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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的純藝術發展必然更為注重多元和自我,注重性格的加持和情感的表達,草書無疑是最符合個中條件的創作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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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的當代性究竟何在?在電腦字體整齊劃一、信息傳播速食化的今天,書法若仍固守于“識讀優先”的準則,其存在的獨特性價值何在?難道僅僅是作為一種傳統技藝的標本陳列于文化博物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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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溯草書的發展脈絡,我們能看到一條從“形”到“意”的清晰軌跡。草書本就起源于書寫的便捷需求,所謂“匆匆不暇草書”,最初的目的無非是提高記錄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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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是在這種實用性的催生下,草書逐漸發展出了自己獨特的藝術語言。漢代張芝的“一筆書”,魏晉時期王羲之父子對草書藝術性的提升,唐代張旭、懷素將狂草推向情感表達的高峰——每一次飛躍,都是草書從實用工具向藝術表現邁進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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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孫過庭在《書譜》中提出“情動形言,取會風騷之意;陽舒陰慘,本乎天地之心”時,草書已經完成了從“寫什么”到“怎么寫”的轉變,情感表達成為草書創作的核心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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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書的藝術性,首先體現在它突破了漢字結構的視覺常規。與楷書“永字八法”的嚴謹法度不同,草書通過簡省、連筆、變形等手法,創造了一種流動的、充滿生命力的視覺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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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節奏不是對既有規則的簡單破壞,而是建立在深刻理解漢字構造原理基礎上的創造性重構。如懷素《自敘帖》中,字與字之間常有出其不意的連接,行與行之間形成疏密有致的空間關系,整篇作品如同一曲視覺的交響樂,有高潮,有低谷,有急促,有舒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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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為重要的是,草書提供了一種近乎直覺的情感表達通道。唐代張旭“每大醉,呼叫狂走,乃下筆,或以頭濡墨而書,既醒自視,以為神,不可復得也”的創作狀態,生動展現了草書創作中理性退位、情感主導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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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創作過程本身,就具有強烈的表演性和儀式感,書寫的動作與結果同等重要,形成了獨特的“身體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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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過程中,文字的具體含義退居其次,書寫者通過筆觸的輕重緩急、墨色的濃淡干濕、結構的開合聚散,直接傳遞情感的波動與心靈的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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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草書的每一次突破都伴隨著對當時審美規范的挑戰。王鐸的漲墨技法,傅山的“四寧四毋”主張,都是對傳統草書語言的拓展與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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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創新在當時往往備受爭議,卻為后世留下了寶貴的藝術遺產。當代草書的發展,同樣需要這種勇于突破的精神。當傳統的形式語言難以充分表達現代人復雜多元的情感體驗時,探索新的表現方式就成為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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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草書的“不可識讀性”并非絕對。對于熟悉草法的觀者而言,經典的草書作品仍具備相當的可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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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的關鍵在于,這種“識讀”已經不同于日常閱讀,而是一種需要專門訓練的“藝術識讀”。觀者需要同時處理兩個層面的信息:文字內容的意義層和書法形式的審美層。草書的魅力,恰恰在于這兩個層面既相互獨立又彼此映照的復雜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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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當代藝術語境中,草書的純藝術化發展面臨新的機遇與挑戰。一方面,全球范圍內的抽象表現主義、行動繪畫等藝術思潮,為理解草書提供了新的參照系;另一方面,如何避免草書淪為純粹的形式游戲,保持其深厚的文化底蘊,是每一位嚴肅的草書藝術家必須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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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冰的“新英文書法”、邱振中的“待考文字系列”等當代探索,都在嘗試拓展書法的邊界,尋找傳統藝術形式與當代觀念對話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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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張旭光先生的觀點,其價值或許不在于提供了一個終極答案,而在于開啟了一場必要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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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書法日益邊緣化的今天,是堅守傳統陣地,還是勇敢走向未知?是強調書法的文化傳承功能,還是發掘其作為純藝術的表現潛能?這些問題沒有簡單的對錯之分,但任何促進書法發展的探索都值得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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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書的未來,可能不在于完全拋棄識讀功能,也不在于回到傳統的實用書寫,而在于尋找一種新的平衡——既保持與漢字文化的血脈聯系,又充分釋放其作為視覺藝術的表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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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平衡點不是固定的,而是隨著時代變遷不斷調整的動態過程。或許,最好的草書作品,正是那些能夠在“可讀”與“不可讀”之間、“傳統”與“創新”之間、“法度”與“自由”之間保持微妙張力的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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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書的藝術性,最終根植于它對人類表達可能性的不斷探索。在那些飛舞的線條中,我們看到的不僅是漢字的美學變形,更是人類情感通過視覺形式的直接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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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張旭光先生強調草書為情感抒發服務時,他指向的正是這種最為原始也最為高級的藝術追求——通過形式創造意義,通過限制獲得自由,通過繼承實現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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