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朗普(Donald Trump)與希拉里.克林頓(Hillary Clinton)進行總統選舉,雙方都競相指責對方從所謂“外國干預美國選舉”中獲益,“外國干預選舉”也至今仍是美國大選中的“老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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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盡管兩黨都試圖借這個“老梗”搞死對手,但迄今彼此都抓不到確切實證,表明的確有哪個外國切實干預了美國選舉。
相反,特朗普干預外國選舉的實證卻是確鑿無疑,甚至自己都絲毫不加掩飾的:第一個任期里,他因不滿委內瑞拉選舉結果,就強行給認證了一個委內瑞拉“過渡總統”瓜伊多(Juan Guaidó),只可惜這位“過渡總統”直到特朗普下臺再上臺都沒能完成過渡,反倒把自己“過渡”到美國邁阿密去了。
至今尚未完成計票的今年洪都拉斯大選,特朗普又毫無顧忌地力捧自己的代理人阿斯富拉(Nasry Asfura,),千方百計阻撓其對手納斯拉拉(Salvador Nasralla)當選,把什么是“外國干預選舉”試圖改變選舉結果表現得淋漓盡致——然后還反過來指責別人“試圖改變選舉結果”。
然而如今一本最新《國家安全戰略》(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讓歐洲人擔心,接下來他會“裝都不裝”地大肆干預歐洲選舉,試圖建立一個MAGA心目中的“理想歐洲”。
《國家安全戰略》是美國行政部門定期發布的文件,概述了總統的外交政策愿景并指導政府決策,實際上是一份反映政府和總統外交戰略主旨的重要官方綱領性、指導性文件。在這樣一份官方戰略性文件中特朗哦首次全面闡述了其應對美國和世界面臨的地緣政治挑戰的方針。
雖然口頭提到了要給烏克蘭“帶來和平”(這個版本的“和平”是否是歐洲和烏克蘭能夠接受的是另一回事),但就歐洲而言,《國家安全戰略》所表述的美國官方立場是,其安全取決于將歐洲大陸的政治徹底右傾。
這份長達三頁的文件指責歐盟等組織,稱移民激增、出生率下降以及所謂的民主自由遭到侵蝕,導致“文明消亡”的風險增加。
《國家安全戰略》稱,“如果目前的趨勢持續下去,20年甚至更短的時間內,歐洲大陸將面目全非。因此,某些歐洲國家是否還能擁有足夠強大的經濟和軍事實力,繼續作為可靠的盟友,這一點遠未可知。”
這份文件言論中充斥著出生率下降和移民增加的論調,其種族主義層面令人難以忽視。匈牙利、意大利、荷蘭和德國的選民對此并不陌生,這些國家的極右翼政客曾大肆宣揚所謂的“大替換理論”,這是一種種族主義陰謀論,錯誤地聲稱精英階層參與了一項旨在稀釋白人人口、削弱其影響力的陰謀。“我們希望歐洲保持歐洲特色,”
文件稱,“從長遠來看,最遲幾十年內,某些北約成員國很可能成為非歐洲國家占多數的國家。”——這使得這些國家是否會繼續認為與美國結盟是可取的“成為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那么身為總統的美國打算怎么辦呢?接下來《國家安全戰略》提出的政策方案橫看豎看都像是搞顛覆,本質上也就是搞顛覆:文件建議“我們的目標應該是幫助歐洲糾正其目前的發展軌跡。”這將涉及在歐洲各國內部“培養抵抗力量”。為了消除人們對這一信息政治性質的任何疑慮,白宮的這份文件還贊揚了“歐洲愛國政黨日益增長的影響力”,認為這是美國樂觀情緒的來源。
那么什么是歐洲的“愛國政黨”?英國改革黨、法國國民陣線,意大利兄弟黨,荷蘭自由黨……,許多歐洲選民曾調侃這些特朗普口中的“歐洲愛國政黨”——“好吧他們的確‘愛國’,只是他們愛的也許是美國”。
套用一句MAGA的口號,《國家安全戰略》的歐洲攻略就是“支持極右翼,讓歐洲再次像特朗普希望的那樣偉大”。
《POLITICO》駐英國和歐盟首席政治記者羅斯(Tim Ross)相信,自特朗普1月重返白宮以來,面對他的挑釁,歐洲領導人一直表現得異常冷靜,迄今為止避免了可能徹底切斷跨大西洋關系的公開沖突。
但對于目前執政的歐洲傳統派領導人——例如巴黎的馬克龍(Emmanuel Macron)、倫敦的斯塔默(Keir Starmer)和德國的梅爾茨(Friedrich Merz)——特朗普的新政策如今已構成了生死攸關的挑戰,他們或許不得不正面應對。
在他看來,這場對抗可能很快就會到來,因為明年英國和德國部分地區將舉行至關重要的選舉,而法國也隨時可能舉行提前全國大選。在上述兩種情況下,與“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運動結盟的政黨——英國改革黨、德國另類選擇黨和法國國民陣線——都準備從目前執政的建制派中間派手中奪取席位。現在看來,美國很可能會介入以提供幫助。
根據目前的跡象,負責保護歐洲選舉免受外國干預的歐洲官員似乎并不愿意與特朗普發生沖突:歐盟委員會最近公布了一項名為“民主盾牌”(democracy shield)的計劃,旨在保護選舉免受虛假信息和外國干預的影響。負責這項任務的歐盟委員會委員麥格拉斯(Michael McGrath)雖然很清楚這項計劃必須擴大覆蓋面,因為“有很多勢力想要破壞歐盟的結構,最終動搖人們對歐盟機構的信任”(而不僅僅是歐盟近期掛在嘴邊的俄羅斯),但當媒體刨根問底時他卻閃爍其詞,小心翼翼地避免觸怒越來越得寸進尺的MAGA們。
在被問及“戰略公布之前,是否更希望美國領導人停止在歐洲選舉中拉票并批評歐洲民主”時他僅表示“他們有權發表自己的觀點,但我們有自己的標準,我們力求運用我們自身的價值觀和歐洲的國際外交方針”、“我們不會對像美國這樣的親密伙伴的內政發表評論或干涉。”
然而特朗普又如何去做的?
甚至在戰略公布之前,特朗普政府的官員就已經充分表明了他們對歐洲政治中間派的蔑視。今年以來,美國副總統萬斯(JD Vance)就言論自由和民主問題對歐洲發起猛烈抨擊,和特朗普關系時冷時熱的前“效率部長”馬斯克(Elon Musk)干預德國大選,支持極右翼的德國另類選擇黨,近來爭議不絕、即便在特朗普閣員中也公認“最舔”的國防部長海格塞斯(Pete Hegseth)私下里抨擊“可悲的”歐洲人“搭便車”,在安全問題上“搭便車”。
歐洲人緊張地看到,和上面那些“碎碎念”不同,這次的不同之處在于,特朗普的國家安全戰略是正式發布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歐盟外交官坦言:“他們彼此之間(或在慕尼黑的演講中)這樣想是一回事,但將其寫入政策文件又是另一回事。”
對馬克龍、梅爾茨和斯塔默等領導人來說,更糟糕的是,特朗普式的分析——即相當一部分選民希望看到他們自己的歐洲版“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最終可能是正確的:這些領導人都面臨著來自各自選區民粹主義右翼的巨大壓力。在英國,法拉奇9Nigel Farage)的改革黨有望在明年的地區和地方選舉中取得重大進展,這可能會引發執政工黨內部的領導權挑戰,并可能迫使斯塔默下臺;在法國,勒龐(Marine Le Pen0的國民陣線在議會中不斷給馬克龍舉步維艱的政府施壓,而德國另類選擇黨則在柏林對聯合政府步步緊逼,迫使后者不得不在移民問題上采取更強硬的立場。
斯塔默本周在接受《經濟學人》雜志采訪時披露,最近在柏林一次私人晚宴上,他和梅爾茨、馬克龍討論了各自共同面臨的來自右翼的威脅。“我們面臨著同樣的挑戰,或者說是類似挑戰的不同版本,我們確實在討論這個問題”——然而,倘若美國真的官方落實特朗普上述“新戰略”,歐洲政壇高層“朋友間的私人晚宴談話”可能就只是隔靴搔癢、無補大局了。
當然,情況或許還沒那么糟:歐洲政壇極端勢力的崛起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美國人干預不一定會讓事情變得更糟,一如他們不干預也未必會讓事情變得更好。歐洲政治極端勢力的崛起是事實,但崛起的極端勢力并非只有極右,實際上也有極左,即便同為極右,他們也并非都是“不愛歐洲愛美國”的“MAGA愛國者”,也有很多持歐洲懷疑論之類立場的“民族愛國者”,MAGA的“外科手術”未必能對癥下藥。更何況,特朗普的“嘴能動性”歷來快過腦子和手腳。
對歐洲各國領導人和普通人而言問題不在于這版《國家安全戰略》究竟有幾分最終落實的成色,而在于特朗普真的把這樣一份躍躍欲試的“賊心”,不加掩飾地“官宣”了。俗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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