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的電話鈴聲,像一把刀子猝不及防地刺進我的心臟。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我接起來,對方說話的聲音帶著急促:"您是王子豪的女朋友嗎?他出了車禍,現在在市第一人民醫院急救。"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手機從指尖滑落,砸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那一刻,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匆忙套上外套,我連鞋帶都來不及系好就沖出了家門。初秋的夜風刮在臉上,冰涼刺骨,但我全然不顧,只想快點到醫院看到子豪。
出租車上,我的雙手不停顫抖,淚水模糊了視線。子豪和我相戀兩年,從大學校園走到工作崗位,我們計劃明年結婚。昨天他還說要帶我去看心儀已久的婚紗,說我穿白色一定好看。可現在,我甚至不知道他傷得有多重,是否還能...我不敢往下想。
推開急診室的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撲面而來。醫生們圍著一張病床忙碌,我擠過去,看到子豪蒼白的臉和頭上大片的血跡,頓時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一位護士拉住我,輕聲說:"家屬在外面等吧,醫生正在搶救。"
那個打電話的人找到我,是子豪公司的同事,告訴我子豪下班開車回家,在一個十字路口被闖紅燈的貨車撞了。車子幾乎報廢,子豪當場昏迷不醒。我看著搶救室門口亮著的紅燈,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口。
兩個小時后,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眉頭緊鎖:"病人顱內出血嚴重,需要立即手術,但是手術費和后續治療大概需要20萬元。"他頓了頓,嚴肅地問:"你們能籌到這筆錢嗎?"
20萬,對于剛工作兩年的我們來說是個天文數字。我咬著嘴唇點頭:"能,我一定籌到。"走出醫院,我在寒風中撥通了父母的電話。他們是普通工人,一輩子節衣縮食供我上大學,好不容易看到我工作穩定,卻又要面對這樣的變故。
"爸,我需要錢救子豪......"話還沒說完,眼淚就決堤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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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持續了六個小時,我在手術室外坐得腿都麻木了。父母匆匆趕來,帶著他們全部的積蓄和向親戚借來的錢。我們湊了15萬,還差5萬,是子豪的父母從老家寄來的。誰都沒想到,這筆用來救命的錢,卻成了日后我們關系破裂的導火索。
子豪被推出手術室時,整個人虛弱得不成樣子,頭上裹著厚厚的紗布,臉色比紗布還白。醫生說手術很成功,但后續康復至關重要。我握著子豪冰涼的手,在心里發誓要照顧好他,無論多難。
子豪轉入ICU后,我每天往返于醫院和公司之間。白天上班,晚上守在病床前,給他擦身、按摩、說話,盡管他一直昏迷不醒。護士們都認識了我,偶爾幫我帶飯或讓我在值班室小憩一會兒。
"姑娘,你真是個好媳婦啊!"老護士李姨常這樣夸我,我只是笑笑,心想這不是應該的嗎?
子豪昏迷了整整兩周才醒來。當他睜開眼看到我時,我激動得淚流滿面。可他眼中卻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的復雜情緒。
"水......"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
我趕緊喂他喝水,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頭。"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醫生說你醒了情況就穩定多了..."我絮絮叨叨地說著,但子豪只是疲憊地閉上眼,沒有回應。
隨著時間推移,子豪的身體一天天好轉,但他的情緒卻越來越低落。我以為是車禍后遺癥造成的抑郁,便更加細心地照顧他,希望用愛融化他的冰霜。
一個月后,子豪可以坐輪椅出去曬太陽了。那天陽光正好,醫院花園里的桂花香氣撲鼻,我推著他在林蔭道上散步,興高采烈地講公司的趣事,想逗他開心。
"小雪,"他突然打斷我,聲音平靜得可怕,"我們分手吧。"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腳步猛地停住:"你說什么?"
他沒有看我,目光固執地盯著遠處:"我說,我們分手吧。我現在這樣,可能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不想拖累你。"
醫生并沒說他會終身殘疾,只是康復需要時間。我蹲下來,強迫他看著我的眼睛:"你在胡說什么?我不在乎這些,我只要你好好的。"
子豪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不僅僅是這樣...我家里人認為,你家出的錢少,態度還那么強硬,要我們家還錢..."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子豪的父母來過醫院,和我父母因為醫藥費起了爭執。他們覺得我家占了便宜,沒出足夠的錢,還理直氣壯。兩家人的關系就此交惡。
"這是你真實的想法嗎?"我盯著他的眼睛,希望能看出一絲勉強。
子豪移開視線:"我爸媽給我物色了一個對象,是我爸領導的女兒,家里條件很好,他們認為...比你更合適。"
我感到一陣眩暈,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原來這個決定早就做好了,只是在等他康復后告訴我。我想起那些不眠的夜晚,想起為湊醫藥費而借遍親友的父母,想起自己許下的美好婚姻承諾...一切都成了笑話。
"子豪,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愛我了嗎?"我聲音顫抖著問。
他沉默了很久,終于緩慢而堅定地點了點頭:"對不起。"
我站起身,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秋日的陽光依舊明媚,空氣中桂花的香氣依然濃郁,但我的心卻已經支離破碎。
"行,我成全你。"我轉身離去,淚水模糊了視線,但我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崩潰。
那天晚上,我獨自在出租屋里放聲大哭,哭到嗓子嘶啞,眼睛腫得像桃子。我想起那個冷得刺骨的夜晚,我是如何不顧一切地沖向醫院;想起那些為他擦拭身體、翻身、按摩的日日夜夜;想起父母為湊醫藥費四處奔波的疲憊身影...
兩年的感情,就這樣被一場車禍和幾張鈔票碾得粉碎。
一周后,子豪出院了,他父母親自來接他。我特意請了假,不想在醫院和他們碰面。同事小林看我狀態不好,下班后拉我去喝酒。
"人啊,只有在危難時刻才能看清真心。"小林舉杯,眼中閃著同情的光,"你已經盡力了,不值得難過。"
"我不是難過,我是憤怒。"我干掉一杯啤酒,"憤怒自己這么瞎,憤怒他這么絕情,憤怒自己的付出得到這樣的結果。"
"那你父母那邊怎么辦?那么多錢..."
我苦笑:"能怎么辦?我每個月多打點錢回去唄。"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接起來,對面是個女聲:"請問是張小雪嗎?我是王子豪現在的女友。"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緊緊攥住酒杯。
"他讓我轉賬給你,還你墊付的醫藥費。"她的語氣帶著微妙的傲慢,"你把賬號發給我吧。"
我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小林擔憂地看著我,以為我崩潰了。
"不用了,"我平靜地說,"告訴王子豪,這錢是我心甘情愿花的,不需要他還。就當是買了個教訓,知道了他是什么樣的人。"
掛斷電話,我長舒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有些東西,不是用金錢能衡量的,比如真心、比如付出、比如那些陪伴的日日夜夜。
三個月后,我通過朋友得知,子豪和那個"門當戶對"的女孩訂婚了。更諷刺的是,他的腿完全康復了,醫生的預測是對的。
同一天,我收到了公司派我去上海分部的通知,這意味著升職加薪,也意味著我能更快地幫父母還清債務。
臨行前,我去了那家我們曾經約定去看婚紗的店。店員熱情地問我要什么款式,我笑著說:"不是來買婚紗的,只是兌現一個承諾。"
我站在鏡子前,穿上那件純白的婚紗,對著鏡中的自己說:"幸好,我及時看清了真相。"
人生有時就像一場車禍,猝不及防,痛徹心扉。但正是這些傷痛,讓我們變得更加堅強。那20萬,買來的不是一段婚姻,而是一次重生的機會。
走出婚紗店,秋風吹散了我的長發,也吹走了最后一絲不舍。新的城市,新的生活在等著我。而那個曾經以為會攜手一生的人,只會是我記憶長河中的一朵浪花,終將消散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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