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許云輝
“嘆英雄失勢入羅網......”
京劇《戰太平》這聲遏行云的導板,將戰敗被擒的猛將花云心頭那股悲憤不平之氣表達得酣暢淋漓。
“大將難免陣頭亡。”
瓦罐不離井口破,大將難免陣前亡。從追隨朱元璋那日起,花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戰敗被擒,無非是換一個戰場另行決戰。他輕蔑地環視如臨大敵的押解隊伍,假裝精疲力盡,暗運丹田之氣至被繩捆索綁的四肢,準備發起石破天驚的最后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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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滁州護主
元末,中原百姓不堪蒙古族殘酷統治,
農民起義風起云涌。朱元璋奉岳父郭子興之命回鄉募兵時,“貌偉而黑,驍勇絕倫”的懷遠(今屬安徽蚌埠)人花云主動投軍,“杖劍謁太祖(朱元璋)于臨濠。”
朱元璋對其勇武早有耳聞,與其交談幾句便“奇其才”,對他另眼相看,決定放手使用。花云奉命率一隊人馬攻城略地,大殺四方,“破懷遠,擒其帥。攻全椒,拔之。襲繆家寨,群寇敗走”,取得“所至輒克”的輝煌戰績。
朱元璋率大軍攻打滁州前,為偵察敵情,不聽部下勸阻,親自“率數騎前行。”花云主動隨行,在山口“猝遇賊數千。”敵眾我寡,兇險萬分。敵軍蜂擁而至,千鈞一發之際,花云揮舞長柄劍為朱元璋遮擋箭矢。擋住第一波攻擊后,花云不退反進,“拔劍躍馬沖陣而進。”敵軍猝不及防,“披靡不敢逼”,被花云沖殺出一條血路,保護朱元璋飛馬逃離。敵軍面面相覷驚嘆:“此黑將軍勇甚,不可當其鋒!”
花云驚破敵膽,敵軍視為戰神。朱元璋趁熱打鐵集結重兵猛攻,“遂克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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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駐守太平
花云率“所部先渡江”,力助朱元璋攻取太平(今安徽當涂)。朱元璋“以(花)云材勇重厚,可屬以事,因命宿衛,常在左右。”朱元璋攻克集慶(今江蘇南京)后,花云升任總管,奉命招撫“鎮江、丹陽、丹徒、金壇諸縣。”他恩威并施,“皆下之。”途徑馬馱沙時,遭遇“劇盜數百,遮道索戰。”花云沉著應戰,“且行且斗,三日夜皆禽殺至之。”
花云憑卓著戰功升任前部先鋒,跟隨朱元璋攻取常熟。朱元璋被小明王封為樞密院同僉后,“立行樞密院于太平”,任命花云為院判。花云曾奉命率三千精銳馳援寧國(今安徽宣城市),途中因路徑不熟及“群盜蟠結山澤,營壘相望”,而陷入重重包圍之中。花云毫不畏懼一馬當先,“操戈前行,遇敵即斗。”遇到營壘,奮勇攻擊,創下“斬首數百級而身未嘗中一矢被一創”的奇跡。經八日苦戰,終于殺出重圍抵達寧國。任務完成后,花云奉命“還守太平。”
數年后,朱元璋與陳友諒在江南展開激戰。“陳友諒率舟師攻太平”,花云“與元帥朱文遜結陣迎戰,(朱)文遜戰死。”陳友諒“攻城三日不得入”,趁長江梅雨季節江水暴漲之際,“乃引巨舟泊城西南”,令敢死隊順著舟尾“攀堞而登,城遂陷。”花云寡不敵眾,戰敗被俘。
花云被陳軍繩捆索綁后,急火攻心怒罵:“賊奴,你們敢綁我,我主必滅你們,將你們剁成肉泥!”陳軍惱羞成怒,對他拳打腳踢。花云“奮身大呼,縛盡裂,起奪守者刀,殺五六人。”口中大罵:“賊奴,爾等不是我主之敵,何不趁早投降!”陳軍蜂擁而上,終于制服花云,“碎其首,縛諸檣叢射之,(花云)罵賊不少變,至死聲猶壯,年三十有九。”
院判王鼎與知府許瑗“俱為陳友諒所執,亦抗罵不屈,皆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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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孫氏救孤
太平城戰事正酣時,花云之妻郜氏懷抱“生始三歲”的獨子花煒,“以牲酒祭家廟”,對家人流淚囑托:“太平城將破,‘吾夫忠義,人必以身死之。吾夫死,吾必不獨生,然不可使花氏無后。’請你們善待嬰兒!”得知花云被俘后,“夫人赴水死,年甫三十有五。”
侍兒孫氏含悲忍淚埋葬主母后,“抱兒欲逃他所”,卻不幸被陳軍俘獲帶到九江。因“陳氏軍中惡兒啼”,孫氏“恐兒被害”,夜投漁家,將珍藏的簪珥送給漁婦,囑咐她善為撫養。陳軍戰敗后,孫氏“脫身至漁家見兒”,趁漁婦不備背起孩子倉皇逃走。
孫氏晝伏夜出,歷經苦難終于逃到江邊,登上渡船。不料禍從天降,渡船被一伙陳氏潰軍奪取,孫氏及孩子被陳軍扔入長江。孫氏自忖難逃一死時,突見“波中有斷木自上流至。”她喜出望外,“挾兒附木,浮入蘆渚中。”天無絕人之路,“渚有蓮實”,孫氏“入葦洲采蓮實,哺兒七日不死。”
孤兒寡母在孤洲饑寒交迫,夜半時分,突然聽到漁歌聲由遠而近。孫氏竭力呼救,“逢老父號雷老。”雷老得知孩子身份后,敬佩孫氏舍身護主,將她與孩子帶上小舟,“與其俱行。”
雷老操控小舟,搏擊風浪,躲避逃兵,歷經千難萬險,歷時半年多,終于將孫氏安全送達朱元璋軍中。
孫氏“抱兒拜且泣”,將花云夫妻就義及沿途艱辛告知朱元璋。朱元璋淚如雨下,將孩子抱至膝上反復端詳:“此花云子,將種也!”他令人“賜老父衣”,手下四處尋找,“老父已不見,追之無所得。”將士們議論紛紛,一致認定雷老是神仙的化身。
朱元璋被封為吳王后,追封花云為東丘郡侯,與同時戰死太平的王鼎與許瑗一起“立忠臣祠,并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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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余音裊裊
朱元璋將對花云的感情悉數傾注在花煒身上,將他留在身邊善加撫養。花煒八歲時,“侍皇太子就學”,長大后被任命為水軍衛指揮僉事。花煒攜孫氏“至太平,奉夫人骸骨歸。”朱元璋令花煒將花云“平日所服衣冠”與夫人遺骸“合葬上元縣南五十里之水橋。”
二百年后,明世宗應花煒的五世孫懇求,追贈郜氏為貞烈夫人,孫氏為安人,“立祠致祭”,為這段歷史畫上圓滿句號。
“國初死忠節者,惟花云最烈。”花云為忠死戰不降,郜氏為情自盡殉難,孫氏為義冒死救孤,一門之中,忠貞男女齊聚,節義人士齊全,令時人與后人聞之心潮澎湃,肅然起敬。可見,忠義節烈,正是生生不息循環往復,永遠奔涌在華夏血脈中的民族基因!
作者簡介:許云輝,男,1984年7月畢業于云南師范大學中文系,且于同月入職杏壇,2022年10月退休。曾出版專著兩部,在省級以上文學刊物發表文章百萬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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