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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歷二十五年,我決定與王崇年——虞朝宦官史上刻滿惡名的權宦,走一場與虎謀皮的險棋。
我看著王崇年得意的面孔,低下了頭,將眼神中的冷漠盡數藏去,說了句,“霜寒露重,王公公夜里還是當心點兒吧。”而后俯下身恭送他離開。
李靖安的血緩慢流淌在這看似平穩的地面上,慢慢地、慢慢地,竟然流到了我的腳邊。我的視線從地上這灘血水轉向了李靖安仍在微微掙扎的面容,我似乎從他不能睜開的眼睛里看到了不甘和恨意。這是第一次,我因與王崇年與虎謀皮而冤枉的第一個好人。
李靖安,是我向王崇年遞的投名狀。
后來,我又冤枉了一個又一個的好人,直到我與王崇年所做惡事皆被昭告天下時,我才發現,李靖安是最像哥哥的一個好人。哥哥是我復仇的源頭,可李靖安卻是我作惡的開端。
景歷二十年,我終于爬到了皇后身邊的四品鳳儀女官,開始了與王崇年的第一次交鋒。那時王崇年已手握大權十年,算了算時間,王崇年大概是林相出事的那年,熬死了前總管,慢慢爬到了權利的核心。也是那一年,哥哥因為林府奔走呼告而為林府血濺三尺。我看著皺紋布滿眼尾的王崇年,站在皇帝的身邊,表現得畏畏縮縮,與這御花園的景色格格不入,一時覺得可笑。
王崇年將目光看向了我,我們兩個對視了許久,他眼神中露出對我的考量和些許贊許。
也是,我入宮已有十年。以手段狠辣和做事滴水不漏被皇后留在身邊,幫皇后固寵多年,深得皇后信任。我利用皇后的信任,在與王崇年打交道的多年,搜集他的罪證的同時,在深宮里樹立自己的人脈,他手下最得意的干兒子便是多年以前我出手相救的一個小太監。只是他手握東廠和批紅的權利,只怕這些罪證還未到皇帝面前,就已經被他銷毀了。所以我將這些罪證都交給了李靖安,讓李靖安去上報皇帝。李靖安雖有大丈夫之志,卻少了幾分心機與圓滑。或者說他明知是詐,卻仍然選擇跳了。就如當年王崇年詐哥哥一樣,一躍獲得大總管的位子。如今我用同樣的手段,獲得了王崇年的信任。
李靖安的死終歸還是引來了部分清流之士的不滿。我將這些罪證趁著出宮的時候,交到望山茶館的白太傅,再利用這個茶館,將罪證分散給每一個清黨。王崇年開始將越來越多的惡事交給我來做,我樂見其成。只是與虎謀皮,必為虎所噬。王崇年每露出一次得意的笑,我手上的血就多一分。終于,景歷三十年,我趁著皇上與皇后促膝長談的機會,將多年罪證悉數說出。帝王端坐在龍椅之上,看向我的目光不威而怒,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為何王崇年掌權多年卻每次都在皇帝身邊唯唯諾諾;又為何王崇年作惡多年肆意妄為卻從未被收回職權。原因只有一個,因為這是皇帝當年和王崇年演的一場戲。是他暗下旨意,抄了林府滿門。是他,害死了我的哥哥。
我強忍著從骨子里沁出來的寒意與惡心,跪在地上,將罪證舉過頭頂。盡管我將背挺得筆直,可我還是知道,我的手在不受我控制的哆嗦。我大聲開口問道,語氣堅定中夾雜著一絲慌亂,每問完一句,就感到撲面而來的窒息感,仿佛多年的罪證全壓在我身上,仿佛那些血海深仇,一件件、一樁樁,所指向的對象不是王崇年而是我。
最終皇帝同意了和我再演一場戲。王崇年作威作福多年,朝堂上有一半人都是他的眼睛,確實不能再留下去了。
次日皇帝上朝,將罪證擺在那些大臣們的面前,加上清黨手中的罪證,鐵證如山,王崇年確實沒有翻身的余地了。最后,王崇年因禍亂朝中大臣而被斬立決,林相因此得到正名,非參與元和九年罪黨之案的人;而我,則因謀害朝中大臣李靖安而判斬立決,與王崇年同日而斬。
果然,人啊,總會敗于成名之物。命運早在你選擇它時,就為你標注好了代價。王崇年成也林相,敗也林相;而我,以李靖安為棋,最后也因這顆棋子,而深陷囫圇。
午時將到,我側頭望著王崇年年邁的身軀、花白稀疏的頭發,頓時覺得有些可笑。眼前這位將近花甲的老人,就是我苦心籌謀爭斗了二十年的對象。二十年光陰,全都這樣付之東流了,又讓多少無辜的人,葬送其中......
可笑啊可笑,不過都是一場權力的鬧劇罷了......
可倘若沒有這血海深仇,誰又愿意,為了除掉這個蛀蟲而葬送自己的一生?哪怕人人心里都明白,這個碩鼠權勢滔天、作惡多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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