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北非的陽光照射著,阿拉曼戰役紀念館那里的塵埃還安靜地停留著。導游對著地圖向游客講述,這里埋葬著七千多盟軍士兵,還提及1940年意大利入侵埃塞俄比亞時,有一個當地部落用長矛沖向坦克群,連一個紀念碑都沒有留下。這番話語聽來有些刺耳,卻將一個歷史謎題揭示出來:非洲大陸抗侵略的敘事,為什么總是找不到如同中國楊靖宇、狼牙山五壯士那樣眾人皆知的英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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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埃塞俄比亞皇帝塞拉西于國聯處控訴意大利侵略的時候,歐美代表存在打瞌睡的情況以及打欠的情況。同一時期中國東北抗聯的冷云等八名女戰士投江殉國,并且她們的事跡很快被郭沫若寫成話劇從而傳遍全國。這種敘事命運的差異或許從一開始就已經被確定好了
我認為非洲抵抗運動的“匿名性”,并非是英雄數量稀少,而是記憶機制出現了問題。肯尼亞“茅茅運動”的參與者連一張正式的合影都沒有留下,他們發下誓言“寧愿爛在森林之中也不向殖民者登記自己的姓名”;中國抗日英雄趙一曼就義前給兒子的遺書,如今已進入中小學的課本之中。如此來看并非是壯烈程度存在差異,而是歷史記錄和傳播的鏈條出現了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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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看納米比亞的檔案時,曾看到民族英雄維特布依的日記。這位納馬族酋長在1893年與德軍作戰,每次撤退前故意扔下刻有族徽的鞭子,如同留下“老子還會回來”的戰書一般。但是這樣悲壯的細節,直到2014年德國歸還他的圣經和鞭子之前幾乎無人知道。而中國的楊靖宇犧牲后,胃里的棉絮通過日軍軍醫的驚愕記錄成為了鐵證。
或許關鍵就在于殖民者系統性地抹殺記憶,德軍在納米比亞實施種族滅絕后將赫雷羅人的頭骨當作“科研標本”運回歐洲,比屬剛果鎮壓起義時故意焚毀酋長家族史詩唱本,這種物理上消滅歷史載體的做法與日本在南京毀壞檔案庫的行為相同。不同之處在于中國抗戰記憶有延安《解放日報》、重慶《中央日報》兩邊進行記錄,但是非洲殖民地獨立前印刷機都掌控在總督府手中
那再說說,非洲真就沒有標志性抵抗英雄了?阿爾及利亞烈士紀念碑刻有十萬個名字,但是西方史書卻老是提及“法國外籍軍團里的北非士兵”。2025年肯尼亞《星報》的一篇評論指出,西方史學界常常以“部落沖突”來定義非洲抵抗,將反殖民戰爭貶低為民間械斗,如同把喀麥隆國王達什的抗戰輕描淡寫地說成“杜阿拉人的騷亂”一般
乍一瞧,英雄敘事的斷層成了殖民敘事的延續。中國抗戰擁有完善的金字塔式紀念體系,從國家公祭到地方志,連平型關戰役的驢車夫都記錄了口述史;而非洲的埃塞俄比亞,參戰者后人還在阿拉吉平原田間指認彈殼,卻連一塊像樣的解說牌都沒有樹立起來
1942年北非戰場,有利比亞牧民給英軍第八集團軍帶路時踩雷致死,蒙哥馬利在回憶錄里提及“失去一位沙漠活地圖”,貝都因民歌唱他“用腳掌量自由半徑”,但是沉默并不意味著不存在,這民間記憶的韌性或許比官方史冊還更為鮮活
話又說回來,新中國對非洲獨立運動的支持本身就填補了歷史的空白。1965年周總理前往阿爾及利亞訪問,還特意到烈士墓前獻花圈。當時隨行翻譯回憶,總理注視著墓碑上的出生年月,稱很多人比國內劉老莊連戰士還年輕些,這種共情超越了地理界限。
當代史學有轉向是挺讓人欣慰的,斯圖加特博物館在維系布依遺物的時候,策展人承認歐洲中心主義史觀將反抗者的臉給遮蔽了,肯尼亞學者也開始從口述史里找尋茅茅運動的女戰士故事,這么看來,英雄不是沒有,只是從殖民史淤泥里打撈出來還需要花費時間。
黃昏時分,英國游客會在阿拉曼墓地的無名墓碑前放置玫瑰。三十公里外的貝都因村落里,老人至今還唱著有關“沙漠之狐”隆美爾的諷刺民謠。那民謠中稱真正拖德軍后腿的并非蒙哥馬利,而是會移動的沙丘以及給德軍水箱撒鹽的牧羊人
歷史的回響,最終會被自身的傳聲筒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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