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秋墟:懸在云端的煙火人間
晨霧漫過崖壁時,我正站在棧道的木欄邊 —— 腳下是百丈深淵,眼前的村落卻像被山風揉碎的星子,嵌在青灰色的巖壁間。這是崖上村,一個懸在云端的秋墟,此刻正被漫山的紅葉燒得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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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木骨懸屋:崖壁上的榫卯江湖
村落的第一重驚艷,是建筑與懸崖的對峙。青瓦覆頂的屋舍沒有地基,僅靠碗口粗的樟木柱斜撐在巖壁縫隙里,像一群棲在崖邊的山燕。最老的那棟 “觀云樓” 已有三百年,穿斗式的木梁上還留著道光年間的墨書,字跡被山霧浸得發藍:“木承崖骨,人借云居”。村民說,建屋時匠人不用一釘,全憑榫卯扣合崖石,連窗欞都順著巖壁的弧度削成月牙形,推窗便撞進一懷山風。
棧道是村落的血管,圓木鋪就的路面被騾馬踩出包漿,兩側的木欄掛著串成簾的玉米與紅辣椒 —— 這是崖上人的 “空中曬秋”。我遇見李伯時,他正把剛收的柿子串在檐下,橙紅的果實在晨霧里泛著光,像誰把銀河的星子揉碎了撒在巷陌間。“早年運糧靠溜索,” 他指了指崖邊的舊滑輪,“現在棧道寬了,可這柿子還是得掛在崖風口吹,甜得能粘住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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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紅葉裹墟:秋光里的煙火褶皺
當第一縷秋陽刺破霧靄,整座村落便浸在楓香里。崖邊的烏桕樹最先燒起來,葉尖的紅順著葉脈漫向枝椏,風一吹便落下半巷碎金。最盛的是村西的楓林,紅葉漫過崖壁,像給青灰色的山巖系了條織錦腰帶。我跟著采藥人老周往林深處走,他指給我看巖壁上的 “懸壺臺”—— 一塊向外探出的石坪,曾是藥農曬藥的地方,如今鋪滿了落葉,踩上去簌簌作響,驚起幾只銜著松針的松鼠。
午后的墟市是秋的盛宴。石砌的臺子上,老婦擺開竹匾,金黃的柿餅、乳白的山藥粉、裹著糖霜的山楂串,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穿藍布衫的姑娘用竹篩簸著新茶,茶葉的清香混著烤苞米的焦甜,漫過棧道的木欄,飄向崖底的云濤。最熱鬧的是 “秋釀坊”,村民正用新收的糯米釀 “崖霧酒”,酒缸上搭著的竹簾墜著水珠,滴進陶碗里,濺起半盞清冽的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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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石崖佛影:時光里的靜定呼吸
村落的盡頭藏著尊崖壁觀音像,是不知哪朝的匠人鑿在石縫里的。佛像披著青苔,衣袂的褶皺里積著落葉,唯有眉眼被香火熏得發亮。老周說,早年崖上鬧旱,村民在佛前供了三盞桐油燈,次日便落了場透雨,從此這尊 “懸崖觀音” 成了村落的心跳。我去時正逢初一,幾個老人點著香燭,煙霧順著崖壁往上飄,與漫山的云氣融在一起,恍惚間竟分不清是煙是霧。
暮色降臨時,燈籠次第亮起。竹骨紙糊的燈串繞著棧道,暖黃的光浸在紅葉里,像給村落披了層薄紗。我坐在觀云樓的露臺上,李伯端來溫好的崖霧酒,酒液里晃著燈籠的影子。“這村子像片葉子,” 他指著崖邊的楓樹,“風大了就晃,可根扎在石縫里,怎么都吹不走。” 遠處的山尖浸在月色里,偶有歸鳥掠過,翅膀剪碎半盞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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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村時,晨霧又起。棧道的木欄掛著新串的柿子,風一吹便輕輕搖晃,像崖上人的心跳,懸在云端,卻燙得真切。這秋墟沒有名山大川的壯闊,只有木骨、煙火與紅葉織就的溫柔 —— 它是懸在崖壁上的人間,是時光揉碎在秋光里的,半盞煙火,一懷清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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