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漫過崖邊的朽木棧道時,我正蹲在那只機械巨鷹的翅骨下,數它翎羽上的銅銹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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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翼展足有三丈長,玄鐵骨架纏裹著暗褐色的鱗木,每片羽刃都像被山火燎過的枯葉。昨夜我在霧里追一只赤紋豹,驚得這只蟄伏的老東西振翅而起 —— 風裹著霧撞在我臉上,我看見它眼窩處嵌著的螢石驟然亮起,像兩團沉在古井里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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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碰它的關節。”
身后的聲音裹著林霧傳來時,我指尖正觸到巨鷹右翼的榫卯。那是個穿月白長衫的人,袖擺沾著些蒼耳,發尾系著根冰藍色的絲絳。他肩上棲著只通體雪白的雀鳥,鳥喙正啄著他袖袋里漏出的草籽。
“這是‘霧棲’,” 他在棧道邊緣坐下,指尖劃過崖下翻涌的云海,“百年前守山人的坐騎,翅膀斷在妖潮里,就一直趴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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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著巨鷹翅骨上的箭孔:“你是守山人?”
他笑起來時眼尾彎成月牙:“我叫阿晝,是個迷路的客人。”
霧散到第三重時,阿晝帶我往崖下走。林子里的光碎得像揉皺的銀箔,他忽然停在一叢蕨類植物前,指尖一彈,葉底便竄出那只赤紋豹 —— 它脖頸處纏著道淺藍的光帶,正把顆漿果往我腳邊推。
“它叫‘火團’,” 阿晝摸著豹子的耳尖,“昨天偷了我的藥囊,被霧里的瘴氣迷了眼。”
我撿起漿果咬了口,甜香里裹著點清苦的藥味。阿晝的袖袋里滾出個琉璃瓶,瓶身晃著半盞幽藍的光:“這是‘渡霧露’,能鎮住山里的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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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霧突然開始翻涌。阿晝拽著我往巨鷹的方向跑,我回頭看見林深處的樹影正扭曲成巨獸的輪廓 —— 是瘴氣凝成的 “霧祟”。巨鷹的螢石眼猛地亮起,翼尖的鱗木竟開始舒展,阿晝將琉璃瓶往它喙里一塞,幽藍的光瞬間順著翅骨蔓延開。
“抓緊它的翎羽!”
巨鷹振翅的風差點把我掀下棧道。我伏在它溫熱的鱗木羽上,看見阿晝站在翼尖,袖擺被風吹得像面要破的帆。他指尖掐著訣,那只白雀突然化作道流光,撞進巨鷹的眼窩 —— 螢石炸開的光里,我聽見榫卯轉動的脆響,巨鷹右翼的斷骨竟重新咬合,帶著我們撞進了霧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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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里浮著座倒懸的巖城。
燈火從溶洞的縫隙里滲出來,像揉碎的星子掉進了墨池。阿晝說這是 “歸墟城”,是守山人藏典籍的地方。我們落在城中央的石臺上時,我才看見他左眼蒙著道冰藍的絲絳 —— 那不是裝飾,是道封印,絲絳下正滲著細碎的光。
“我的眼睛能看見‘戾氣’,” 他摸著絲絳的結,“看得太多,就會被反噬。”
石臺邊的銅燈突然噼啪作響。阿晝拉著我躲進石柱后,我看見霧祟正順著溶洞的鐘乳石爬下來,它們的影子里裹著些破碎的鎧甲 —— 是百年前戰死的守山人。阿晝將琉璃瓶捏碎在掌心,幽藍的光瞬間織成張網,那些鎧甲竟從霧祟里脫落,化作光點融進了巨鷹的翅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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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棲的翅膀,是用守山人的魂骨補的,” 阿晝的聲音發顫,“我爹是最后一個守山人,他把魂骨封進了我的眼睛。”
巨鷹突然發出聲長鳴。它翼尖的鱗木開滿了銀白的花,瘴氣在花香里漸漸消散。阿晝靠在我肩上,絲絳下的光正一點點淡去:“我找了它三年,原來它一直守著我爹的魂。”
晨霧再次漫過崖邊時,我正給巨鷹的翅骨上油。阿晝坐在棧道邊緣,白雀正啄他發間的草屑。他說等霧徹底散了,就帶我去歸墟城看守山人的典籍,那里有能治我娘舊傷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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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著巨鷹新長的鱗木羽,忽然看見云海深處浮著座青山 —— 那是我家的方向,霧里好像傳來了娘喊我吃飯的聲音。
阿晝順著我的目光望去,笑起來時眼尾的月牙比晨露還亮:“等霧棲的翅膀再長好點,我們就能飛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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